超人-骆驼、狮子、孩子
超人红场事件请看Doomsday Clock #8
距离超人在莫斯科红场做出惊人之举后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期间数次爆发反对游行，并且总统先生也在推特上明确表示“美国政府不再支持超人。”
然而当事件逐渐平息，我们看到的是超人依然在大都会活动，依然时不时地出现在世界各个角落拯救世界。当人们对他的抗拒情绪日益缓解，我们是否能将这看作重新接纳超人进入人类社会的一个信号？
星球日报特别专访Lex集团董事长，著名的人类至上主义者，Lex Luthor先生，谈谈他对于整个“红场事件”的看法，以及这三个月来人们对超人的情感变化。
采访、撰文 / Clark Kent
编辑 / Perry White
摄影 / Jimmy Olsen
星球日报（以下简称星）：Luthor先生您好，请问您如何看待5日总统先生在推特上转发超人标志一事？这是他在发表“不再支持超人”言论后首次转发相关内容。
Lex Luthor（以下简称LL）：这并不让我感到意外，我们都知道总统先生是一个多不“惜字如金”的人。
星：您认为这是否可以被看作美国政府重新支持超人的信号？
LL：我认为美国政府从未真正放弃支持超人。我敢断言，无论他们在新闻里怎么说，只要超人没有发疯攻击我们的领土一天，他们就绝不会主动将他赶走。有这么一个几乎无敌的外星人生活在这里，无疑是对其他国家的一个巨大威胁。他就像一个公开的核弹一样，既不需要我们负责，又可以起到威慑作用。所以政府怎么会将他赶走呢？他们巴不得他永远留在这儿。要是他哪天改变主意搬去俄罗斯，瞧着吧，那时候我们才会看到政府出自真心的抨击言论。
星：我可以这么认为吗，您觉得政府在利用超人影响国际局势？
LL：当然。从超人公开他存在的那一天起，政府就在利用他了。瞧瞧他们都做了什么，为他写报道、为他塑雕像，称他为超级英雄。没有一个媒体站出来质疑他的身份、经历以及来地球的目的。为什么会这样？要知道我们对于转基因大豆都无法信任，怎么突然之间就能完全接纳一个身上不知道携带了什么外星病毒的外星人了？我认为，在人们接纳超人的路上，政府在背后的推动与支持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星：您认为我们的政府有意推动超人的正面形象？
LL：他们的确在这么做。他们先是把超人塑造成一个会救小猫的外星人，然后再告诉世界这个外星人是美国的外星人。这就是一切了，他们不需要说一个字就能让其他国家明白当冲突爆发时超人有51%的概率会站在美国这边。
星：可是超人从未有过政治立场。
LL：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政治筹码。
星：刚才您提到外星病毒的问题，您真的如此认为吗？超人已经在地球上生活多年，从未引起任何传染性疾病。
LL：他本身就是一种病毒。我是说他的基因，除非他是个坚定的丁克一族，否则他的外星基因总有一天会污染整个人类基因库。
星：那么请问您如何看待学术界发起的超人基因研究项目？有证据显示Lex集团赞助了好几个相关项目，其中甚至包括克隆。
LL：我认为这是有备无患的智慧之举。与其被动地接受污染，不如主动控制结果走向。
星：所以，我们无需考虑超人的个人意愿？
LL：他可以说不。但是也无法阻止别人研究。如果他真的如此抗拒一切，完全可以隐藏身份，就像他没有穿上那件红披风之前做的那样。
星：您不觉得这对超人很不公平吗？人们想研究他就研究，政府想利用他就利用。没有人在乎他怎么考虑问题。
LL：也没有人在乎熊猫的感受不是吗？人们还不是想去动物园看它们就看，想强迫它们交配就强迫？当然我不是在说超人是熊猫，我想表达的是他不属于人类。他不是人类，他是完完全全的另一个种族，也许他的类人外表可以迷惑住99%的人，可在骨子里，在他的基因结构里，他仍然是外星人。他的力量是超越地球上一切生物的，我们可以说他的存在本来就是超凡的，是近乎神的。一旦当一个生物仅凭存在就可以影响到世界时，他的个人观点和立场就变得既重要又不重要。人们希望他站在常规伦理这边，但又非常不希望他参与到具体事务中去。因为无论他站到哪边，都会因为自身质量导致天平严重倾斜。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绝对不会杀人的超人，而不是一个会调动军队会影响经济会煽动言论的超人。
星：这就是当人们看到超人在红场上攻击一辆俄罗斯坦克时感到的恐惧与愤怒的原因。
LL：是的。那时人们终于意识到如果自己站在超人的对立面时将要面对什么。而最恐怖的是这个对立面的诞生完全由超人本人决定。我一直说我们不能信任超人，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哪一天他会突然决定站到所有人类的对面。而到时我们有什么武器可以自保吗？没有。
星：在我报记者Lois Lane近期对超人的专访中超人解释了他当时那么做的原因。他说他知道火风暴能使那些被冰冻住的平民恢复正常，所以他想要阻止军队攻击火风暴。
LL：我看了那场直播，任何一个人只要肯动下脑子就会明白那么做的理由。超人并不是冲动的傻瓜，俄罗斯人把他逼到死角了，为了保全那些平民他没法不出手。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圈套，而超人因为他的软弱就算明白一切也得往里钻。
星：软弱？
LL：就是指他想要救当场每一个人的愚蠢想法。这种念头是可笑的，我们并不是生活在童话世界，对有些问题来说，根本不存在完美的解决方案。我认为在这种时候牺牲少部分人的利益是可被理解的。
星：我想超人选择了牺牲他的名誉。
LL：这真是大错特错。看看他这么做后得到了什么？谁也没保全，还失去了他之所以能被社会接受的最重要的中立性。
星：他的确犯了一个大错。那么您如何看待最近人们对超人的重新接纳呢？我是说抗议游行消失了，电视上又开始播放超人的正面新闻、孩子们重新穿上带有他标志的T恤、当他经过街道时依然有人同他打招呼……您认为这也是政府在背后默默支持？
LL：这是一定的。但是人类也同样是健忘的。他们当时的确很害怕很愤怒，可当一段时间过去，超人并没有进一步做出越轨举动，他们也通过新闻报道了解到了背后真相，一切就变得比较容易接受。毕竟他们已经习惯了有超人保护他们的世界。他让我们过于享受他的服务，依赖他带来的安全感，对大部分人来说，超人意味着便利、免费、近乎平等的保护。这是任何一种武器、任何一支战队都无法实现的。人人都可能收到他的帮助，人人也不需要回馈任何东西给他。他不要工资成本、不需要人力维护，有这样一个保护神存在为什么不去接受呢？就像我们的政府一样，我们只要接受他给予的安全就可以了，我们什么都不用付出，甚至都不用去喜欢他。但这并不意味着人们就会信任超人。我指的信任不是说像我这样公开反对超人。人们对他的不信任来源于他的力量，以及他的基因。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人类，这就决定了一切。只要超人犯了错，这种不信任的基因就会像核裂变一样迅速在人群中点燃，不会有人为他说话，不会有人站出来保护他，直到我们下一次被他拯救、得到他的馈赠、享受他的保护，出于对此的感谢，才会重新接纳他进入社会。
星：所以这种感情是矛盾的。我们一边害怕他，一边又需要他。一边要他永保中立，一边又要求他在所有问题上绝对正确。
LL：是这样没错。
星：而这一切还同时建立在对超人个人感受的无视之上。
LL：可以这么说。
星：这听起来很可悲。
LL：超人的确是一个悲剧性人物，有时我甚至很可怜他，不明白在经历了如此多事件之后他为何还没撂摊子走人，或者干脆对人类绝望从而毁灭世界。可他始终没这么做，哪怕全世界都在谴责他、为把他赶走而游行，他都一声不吭，继续拯救那些讨厌他的人。这真的值得吗？还是说他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哪怕被误解也要执意去爱？但如果真是这样，也未免太过自大，要知道他只是这宇宙中的另一个生物罢了。
星：他的确只是宇宙中的另一个平凡生物。对于世间的灾难，他或许只是不能坐视不管而已。就像你看到一辆卡车朝一个摔倒在地的孩子驶去，也会冲上去保护一样。
LL：我会的。我也许还会穿上紧身内裤和披风去救。甚至可以大摇大摆地到处乱跑告诉全世界在遇到危险时可以期待有我来拯救。但我之所以能这么做，是因为我是人类，我是这个种族的一员。当我犯了错时人们只会报警，而不是叫我滚出地球。
星：所以重点还是在他外星人的身份上。
LL：不仅仅是这个。他始终以一个人的道德标准去要求自己也令我感到可笑。
星：所以如果超人少在乎一点人类的想法会更好吗？
LL：当然不。身为人类的我怎么会希望他是我们为刍狗呢？
星：对不起这是个蠢问题。
LL：我想表达的是我对他的不信任与其他人不同。我不信任他不是因为他有超人的力量。力量不可怕，创造出与之匹敌的武器只是时间和金钱的问题。真正使我无法对他产生信任的原因在于人类的道德标准是不可靠的，连人本身都无法保证永远不越界，又遑论这个外星人呢？他对我来说他只是一头自说自话把地球扛在背上的外星骆驼。
星：骆驼？您在引用尼采的精神三层境界？①
LL：是的。也许超人以为自己是主动承担的狮子，但在我看来他依然是那头企图满足所有人需求的蠢骆驼，希望他在被其他可怕的外星人打倒之前先不要被脑袋周围的苍蝇叮死。
星：苍蝇是指来自人类社会的流言蜚语？
LL：流言蜚语、恶言恶语、飞短流长，随你怎么说。如果你非要我给超人什么建议的话，我会说，别管那些只会打嘴炮的蠢货。别管那些整天问，为什么他能救大都会却不救哥谭，为什么他能救美国人却不能救俄罗斯人，为什么他可以救到这个却不能救那个的人。听着，超人也许是个强大的外星人，但他仍不可能消灭一切灾祸。我希望人们可以意识到这一点，超人并不是全年无休的共享阿拉丁神灯。
星：我以为您是超人的反对者。
LL：我是。但我是个有理智的反对者，如果我认为超人没权利当救世主，那么我同样也认为他没有义务承担救世主该干尽的责任。超人唯一的错误在于他的出现让人们以为他们拥有一位救世主，他让他们放弃了不断进化的决心，与自己处理危机的信念和勇气。没有消除一切灾难并不是他的错。让人类不思进取才是他的错。
星：也许他从未想过成为救世主，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尽力而为。人们对他的期待不是他能控制的。他来了，就属于这里。人类的灾祸也是他的灾祸，他无法当一个局外之人。
LL：这既愚蠢，又傲慢。
星：为什么？因为他不是人类？
LL：因为他不是人类。
星：如果超人是人类会让他的境况好一些吗？
LL：那他和其他无聊的超级英雄又有什么区别呢？
星：如果他从未站出来呢？
LL：他不会的。
星：哦？
LL：因为他又愚蠢又傲慢。
星：又或许他只是选择成为心里想成为的人。
LL：什么人？
星：一个不愿与大地上的灾难同流合污的人。① 对不起我这里的人不仅仅指人类，更指有智慧与道德的一切宇宙生物。
LL：你是在暗示超人已经达到了尼采所说的第三层精神境界了吗？
星：先生，这不是竞赛。我以为力量只是决定目的是否达成的一个因素，但真正重要的是决定目的的内心。
LL：不，你错了。只有掌握力量，目的才具有价值。而我不愿将全人类的未来寄托在一个外星人的良知上人类更优秀，要知道真正属于人类的超人（overman）是存在的。
星：这是指？
LL：我不会说是我，但我也不会否认是我。
Lex以嘲讽的目光浏览着星球日报对他的专访下的评论。
车子已经稳稳停在大厦门口，他把手机放进口袋下了车。尽管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他却依然神采奕奕，没有丝毫疲倦的感觉。刚从研究室送来的针对超人干细胞研究的报告正放在他桌上，他迫不及待想要上楼查看。
Lex推开办公室的门，只见大都会夜晚美丽的灯光正透过落地玻璃静静照进昏暗的房间。一束盛开的向日葵摆放在文件夹上，他不禁有些好奇。他拿起花，发现里面中插着一张卡片，上面写有一行字：
谢谢你为我说话。
——超人
Lex猛地抬头，一道红色旋风似乎刚刚经过。
END
①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提到精神的三重境界：骆驼、狮子、孩子。骆驼——你应，狮子——我要，孩子——我是。
②引自：《鼠疫》，加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