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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密欧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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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泣-Take Down Some Summer Time

普通人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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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萨、培根、芝士、意大利面、菠萝味的披萨、巧克力谷物棒、水果麦片……

 

尼禄推着手推车站在冷藏柜前发起了呆。面前一片绿油油的蔬菜沙拉骄傲地展示着自己健康漂亮的身体,无言中对尼禄车里的食物表达鄙夷。

 

“不好意思。”一个瘦得跟竹竿似的女孩挺不客气地把尼禄挤到一边,径自来到冷冻柜前,抬手把四五盒沙拉扫进臂弯上的篮子,那气势活像在精品店购物的女明星。

 

尼禄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货品,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羞愧。他很想向女孩解释小车里的东西并不全是他平时的食物。但是他又该如何解释这些东西是谁的,他为什么要替别人买食物等等问题。等他想明白对方可能根本不在乎这些后,那个女孩早就离开了。尼禄对着沙拉标签上醒目的低卡标致,一咬牙,把那盒碍眼的夏威夷披萨重新塞回冷柜,转手拿起一盒红椒放进车里。

 

然后他昂起头,骄傲地走向结账区。

 

 

暑假才开始半个月,尼禄就已经把在大学里攒得钱花的差不多了。但这不能怪他,毕竟从梵蒂冈到纽约的机票不便宜,而且他一到这儿就替但丁还清了之前欠下的房租和水电费,再加上日常开销,再多的钱都蒸发完了。

 

所以最近他总在留心路上招人的告示,想赶紧找到工作,支撑家用。

 

对于尼禄默默承担起家用这点,但丁倒没什么意见,他说,你是个大人了,知道该为房租付钱。

 

翠西挺鄙视他的,可她一样不愿帮忙,情愿闲得在房间里涂指甲油也不肯出门工作。

 

“最近生意不景气。”但丁总这么说。

 

但丁在纽约开了一间私家侦探事务所,偶尔会有相熟的警探带案子来请他帮忙。不过更多的时候业务仅限于找找猫狗,以及为有钱的太太偷拍她们出轨的丈夫。

 

尼禄曾提议为事务所建个网站,并去各大论坛打些广告,可被但丁以小孩子别插手为由干脆拒绝了。在但丁眼里,尼禄的年纪随时可以从十岁变到三十岁。尼禄怀疑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大了。

 

不过尼禄倒是对但丁的身高体重生辰八字爱好口味记得一清二楚。用克雷多的话来说,就是对他彻底着了迷。

 

克雷多一直反对尼禄去纽约过暑假。

 

“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他很可能把你卖去东欧做苦力。”克雷多言之凿凿地说。仿佛已经预见到尼禄被迷晕塞进集装箱里由货船一路送往爱沙尼亚。

 

“我了解他!”尼禄也不肯退让,“但丁是我叔叔!”

 

“一个消失了十几年突然冒出来的叔叔。”克雷多尖锐地指出,“如果他真关心你的话早去哪儿了?”

 

“可他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啊。”尼禄争辩道。

 

这不能怪但丁不是吗?毕竟尼禄只是他那素未谋面的父亲的私生子,一出生就被遗弃在教堂外,无人认领。这么多年一直是好心的神父将他抚养长大,并送他去梵蒂冈进修学习。

 

三年前,但丁因为某起委托在梵蒂冈的大街上偶遇尼禄,相似的容貌令他起了疑心,这才发现自己还有个侄子。他找到尼禄的学校,留下一笔钱,说是等尼禄考上大学后做他的学费。尼禄从没想过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亲人存在,于是不顾晚祷,溜出学校找到了但丁。但丁让他在自己的旅馆里逗留了几天,告诉他很多有关他父亲的故事。

 

在尼禄看来,但丁并不是一个靠谱的男人。风流、邋遢、玩世不恭,十句话里有八句在跑火车,对于从小在教会长大的尼禄来说,很难说他没感到一丝失望。但丁请他在小酒馆外喝汽水,汽水的气老早在意大利炎热的夏夜里跑了个精光,只留下难以消除的发腻甜味,尼禄正发呆思考自己的人生意义,这时但丁突然谈起了维吉尔。

 

“我们是双胞胎。不过不很像。你爸穿衣打扮很考究,而我嘛……”但丁搔着下巴上的胡茬,思索着用词。

 

尼禄扫了眼他脏兮兮的外套和里面破了好几个洞的T恤,又低头去看自己熨出烫线的校裤。

 

“在他走之前,我们一直没机会好好聊聊。其实,很可惜。”但丁轻飘飘地说。

 

尼禄抬头看他,发现他在抬头看天空,路灯的光晕扣在但丁的眼里,冒出两个小小的光圈。尼禄忽然脸上发热,赶紧移开视线。

 

“有时候,还挺想他的。”但丁的声音很轻,尾音融化在啤酒的麦芽香气里。

 

尼禄看着他,心脏怦怦直跳。但丁突然冲他一笑,说他长得简直和维吉尔一模一样。

 

尼禄想,那我和你也一定很相像吧。

 

但丁离开意大利前尼禄问他要了地址,说是想和他写信保持联络。但丁同意了,可不保证会回尼禄的信。尼禄也没指望他会回复,尽管只相处了几天,但他自觉对但丁的性格已有所了解。尼禄只是想有一个和外界保持联络的通道,他想要自己的信落入具体的一个信箱,而不是随风四散,消失在大海里。

 

所以他坚持给但丁写信,一开始每月一封,后来高兴起来就多写几封,学习忙了也就拖着不写。但丁从未有过回应。直到圣诞节那天,老师突然拦下尼禄,将一张贺卡交给他。上面是来自美国的邮戳,还有但丁潇洒不羁的字体。

 

“亲爱的小鬼,圣诞快乐。但丁。”

 

贺卡下画着圆滚滚的圣诞老人,和三只同样圆滚滚的麋鹿,看起来像是送给五岁小孩的卡片,可尼禄却非常喜欢。他想,自己终于和世界有了联系。

 

三年来他一直和但丁保持通信。但丁偶尔会给他的生活提出几条不靠谱的建议,不过尼禄从未听取。尽管他们从没真正相处过,但尼禄似乎天生对但丁的套路有所免疫,并不像那些傻瓜一样容易被他哄骗。

 

“你知道自己是个很难缠的小鬼吗?”有一次,但丁如此写到。

 

随着尼禄对但丁的了解愈发加深,他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所不了解的部分也越来越多。但丁就好像一座冰山,浮出水面的部分越多,正说明沉在水底的冰块更大。

 

尼禄对但丁的好奇在这三年里达到了极限,所以他决定趁着暑假主动去纽约找但丁。

 

他最好的朋友,也是头脑最冷静的朋友,克雷多当然坚决反对这个想法。在他看来,尼禄对但丁的迷恋是狂热且不理智的,他这种飞蛾扑火的举动对但丁来说算不了什么,可对尼禄自身而言却足够危险,克雷多实在不愿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受到伤害。

 

“尼禄必须去纽约亲自经历一切。”姬莉叶劝说道,“压伤的芦苇,它不折断。(马太福音12:15)”

 

于是尼禄就带着克雷多的警示和姬莉叶的祝福启程了,独自一人飞向大西洋的另一端。他的心里不是没有担忧,写信是一回事,可住到但丁家里又是另一回事。尼禄很后悔没有提前询问但丁是否方便,他开始担心自己的不请自来会让但丁感到厌烦。

 

然而,感谢上帝,但丁没有把他赶走。当尼禄第三遍摁响门铃时,但丁来开门了。他穿着一件脏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汗衫,斜靠在门边,对着风尘仆仆的尼禄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你好啊,小鬼。”

 

那一刻,尼禄终于感觉自己找到了家。

 

 

尼禄从超市回到家,房子里每一根窗帘都被拉得严严实实,可是屋子里面还是被固执的阳光晒得热哄哄的。昨天夜里没有吃完的披萨在桌子上发散着酸臭的气息,尼禄赶紧盖上盒子把它扔进垃圾桶。

 

家里的冷气早被房东切断,只有冰箱才能提供一丝清凉。尼禄看到自己贴在冰箱上提醒节约用电的纸条,也不好意思在附近磨蹭,快速把食物放好了,就跑上楼去找但丁。

 

但丁还躺在床上,保持着和尼禄离家前一模一样的姿势,尼禄说不准他到底睡没睡着。地上到处都是脏衣服和啤酒罐,尼禄得很小心不去踩到它们。

 

其实尼禄很想和但丁聊聊,就像在梵蒂冈时那样。可翠西和蕾蒂总在附近,弄得尼禄很不好意思,他总是默默地在桌边吃饭,然后逃也似地跑回房间。

 

但丁从没问过他来纽约的目的。不多嘴或许是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可不知为何,有时尼禄却很希望他能多问两句。

 

“但丁,你醒了吗?”尼禄在门边问。

 

床头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尼禄没听清,不确定但丁是否说了话。他又往前迈了几步,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在此之前尼禄还从没注意过这个。他瞥了一眼但丁,发现对方仍闭着眼,鼻子里断断续续地哼着某首曲子,显然没意识到尼禄的存在。

 

尼禄屏住呼吸,小心地拿起相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以至于手指都开始微微发抖。

 

这时尼禄忽然想起自己之所以从未注意过这个相框的原因在于他不相信世上有人对但丁如此重要。毕竟但丁对谁都那么潇洒不是吗?他和别人聊天、谈笑,有时也和人睡觉,可是那些人似乎从未走进过他的内心。他们来,他让他们来,他们要走,他也不会阻拦。就像翠西和蕾蒂,她们住在这儿只是因为她们想住着,她们对但丁无所欲求,但丁对她们也没有希冀,尽管尼禄很确定他和她们俩都睡过。

 

那么自己呢?尼禄皱起眉头。自己对但丁来说是什么?他今天可以允许自己随意到来,那么在将来的某一天是否也会无言地任由他离开?

 

想到这里,尼禄不禁回头看了但丁一眼。男人的胡子很长了,像一层霜花似的结在下颚,尼禄自己的胡子很少,不知要等多久才能长成男人这样。

 

照片上会是什么人呢?摆在床头想必很重要吧。会是但丁自己的照片吗?还是他父母的?又或是他最喜欢的女明星?

 

会有可能,是他爱过的某个人吗?

 

尼禄低下头,发现照片上只有两个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男孩。左边的领结松了,衬衫纽扣也开了两颗。而右边的则把背挺得笔笔直,正视镜头,和他的傻瓜弟弟一起微笑。

 

原来这只是但丁和维吉尔的照片。尼禄感到纠结的心稍稍放松了些,他又想起但丁曾说过的那句话——有时候,还挺想他的。

 

“嘿。”

 

尼禄一惊,慌忙放下相框扭头去看但丁。但丁已经醒了,正睡眼朦胧地靠在床头望着尼禄。他的眼神非常温柔,没有一点嘲弄与调笑。他看着尼禄,好像他是世界上最可爱的毛绒玩具,而他很想很想把他拥入怀中。

 

“对不起,我只是想问问你哪里可以找到工作。”尼禄感到自己的嗓子发紧,好像快不能呼吸了。他不敢再去看但丁,匆忙跑出门去。他冲回自己的房间,锁上门,一头扑进被子,数着心跳。当他数到120的时候,他终于平静下来。然后发现但丁并没有跟来,尼禄这才意识到,也许刚才但丁并没有醒来,仍在做梦。

 

 

尼禄不敢向翠西和蕾蒂打听但丁有没有喜欢的人。他怕她俩看出端倪继而询问他之所以那么问的原因。

 

虽然尼禄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但他很肯定自己将无法直视那两个女人锐利的目光。

 

在来纽约之前,克雷多曾问过尼禄去那儿的目的。或者说,他接近但丁是为了什么?他想要在毕业后去纽约居住所以提前开始适应?他想要知道更多有关自己父亲的线索所以需要但丁的帮助?又还是他想要但丁喜欢自己,然后给自己一个家?

 

尼禄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并没有想搬去纽约,也不是那么在乎维吉尔到底在哪儿。老实说遗弃儿的身份并未真正困扰过他。他长在温暖的教会,从小接受他人的善意与关心,他并不缺什么,也没在追寻什么,他所想的好像只是接近但丁。再近一点,再近一点点。

 

他觉得但丁和他之前所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但丁是粗鲁的、野蛮的,在神圣的神像之前,他简直像恶魔一样糟糕。可是尼禄始终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温暖,就像隐藏在海中的道路,在摩西的脚下缓缓展开。那条路会通向哪里,尼禄不知道,他只是想在那条路上走走,无论多久。

 

一旦形成这个想法,尼禄便开始更加留心但丁的一举一动。他像个聪明的猎人,在言语间捕捉但丁内心真正的想法。他喜欢在深夜的电影院里但丁因他及时接上的俏皮话而闪烁的双眼,也喜欢但丁在识破他为了落实某项节约政策而耍小手段时的快乐笑声。他喜欢但丁不修边幅的长发、喜欢他磨得发亮的旧皮靴,喜欢他听爵士乐时跳起的踢踏舞。尼禄跑去剪短了头发,穿上故意抠出破洞的针织衫,甚至还学会了不少粗口。朋友在他身边聚集,尼禄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内向。

 

 

时间飞速过去,转眼尼禄已经到纽约一个多月了。他在汽车修理厂找了份兼职,和一个叫妮可的女孩搭档改装车辆。

 

妮可是个聪明但有些过于大大咧咧的女孩,尼禄很喜欢她,认为她是自己在纽约最好的朋友。这天妮可忽然告诉尼禄,一个名叫斯坦.尼克森的男孩喜欢他,并且一直在找机会试图约他出去。

 

“谁?”尼禄很惊讶。

 

“我就说你不会注意到他。”妮可挥舞着扳手,“就是那个一星期来了三次执意要求我们给他的机车做检查的男孩,红头发,穿BRMC T恤。”

 

尼禄有点印象。自己好像还和他打过招呼。

 

“老兄,斯坦可爱惨你了。你以为他为什么老上这儿来?真是为了修他那辆完美的雅马哈R6吗?他是为了来看你,想办法和你搭讪!!!”

 

尼禄皱眉,“可是他从没和我说过你好以外的句子啊?”

 

“那是他的问题。他太害羞了。”妮可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你对他来说就是一颗彗星,老兄,又大又亮,还拖着尾巴。”

 

尼禄不太相信妮可的话,他知道她有多爱夸张。

 

可是到周四时,斯坦真的来邀请他出去了。他穿着印有BRMC那张经典专辑Baby 81封面的T恤来到尼禄面前,害羞且紧张地介绍了自己,然后问尼禄要不要周六跟他去俱乐部喝一杯。在妮可窃喜的笑声及修车厂呜呜作响的风扇影响下,尼禄一时头脑发热,答应了。

 

然而随着约会时间逐渐接近,尼禄却愈发焦躁不安。但丁察觉到他的心情,便主动询问尼禄的真实想法。

 

“你害怕出柜吗?别在意梵蒂冈那些人怎么说,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

 

不是的。尼禄摇摇头,他其实并不在乎那个。

 

“如果你不喜欢他就别去。”但丁关切地说。

 

他这时看上去倒像个靠谱的叔叔了。尼禄仿佛在一瞬间又降龄到了十五岁,成了一个随时会被爱情伤害的脆弱小孩。但丁看着尼禄漂亮的眉骨,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你希望我不去吗?”尼禄反问。他的心情烦躁,身后好像有一千只看不见的蜜蜂在追赶,害得他不敢停下,不得不朝前奔去。他不耐烦地盯着但丁,希望他立刻给出答案。

 

“我不知道。”但丁说,“我只是不希望你勉强自己。你不是非得给自己在纽约找个情人的。”

 

这不是尼禄在等的答案。所以他从沙发上跳起来,大声说:“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他。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

 

但丁不明所以。尼禄又看了他一眼,赌气似地用力甩上门,出去了。

 

 

尼禄和斯坦去俱乐部喝酒。他没告诉斯坦,这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梵蒂冈的夜总是很宁静,不像这里,有这么多声音。

 

尼禄要了一杯啤酒。斯坦坐在他身边,努力试图透过嘈杂的音乐声告诉他自己喜欢什么。尼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喝酒,然后想到第一次见但丁时对方买给他的冰汽水。那股甜腻的味道似乎至今都藏在他的舌头底下。

 

“嘿,斯坦。”尼禄揪住对方的衣服,吻了上去。

 

他尝起来既不像汽水,也不像啤酒,尼禄失望地想。斯坦的嘴里只有一股古怪的鸡尾酒味,尼禄松开他的衣服,离开了。

 

他来到室外,已经平静下来的夜风送来丝丝清凉。尼禄开始沿着街道笔直向前。偶尔有打扮入时的年轻男女欢笑着从他身边经过,尼禄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又要去向何方。

 

一个上了年纪的流浪汉坐在杂货店外发着呆。他的脚边摆着一片写有求助字样的厚纸板,以及一个塑料杯子。尼禄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十美元的钞票放进杯子。

 

“谢谢你,孩子。”老流浪汉说。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沙哑。尼禄犹豫了几秒,又转身走进杂货店,买了一些食物和饮料出来,全部放在流浪汉的身边。

 

那个流浪汉惊讶极了,他甚至反劝尼禄不必给他这么多东西。

 

“收下吧。”尼禄坚持道。因为他知道世界上没有比纽约的夜更孤单的了。

 

他突然很想念克雷多和姬莉叶,想念他在梵蒂冈的所有朋友和老师。克雷多问过他的那个问题再次浮现在心头。他来纽约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希望在但丁身上得到什么呢?

 

不久之前,尼禄曾以为自己对但丁别无所求,他只是想留在他身边。可是若他真的什么都不要,又如何会想要留在他身边呢?

 

“你知道自己是个很难缠的小鬼吗?”

 

现在,尼禄想起这句话时脑中忽然有了但丁写下那行字时的表情。他的眉头应该稍微皱起一点,咬着一边嘴角,而另一边嘴角则微微扬起,像是藏不住笑意一般。他的眼里或许会有一点长辈的威严,却闪烁着更多满意的称赞。因为尼禄也是但丁对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尼禄想要但丁别再把他当孩子看待了。他是个不错的男人,值得被人拥有。

 

尼禄的体内忽然升起一股快乐的冲动,像是终于摆脱了某个枷锁,轻盈地几乎要起飞。他跑回家里,惊喜而满意的发现屋子里只有但丁一人。

 

但丁正在灯下看某份文件,听到他进屋还略感惊讶。“我以为你至少得玩到后半夜。”

 

“但丁。”尼禄体内的那股冲动替他开口了,“我爱你。”

 

没有回答。冲动有些不开心了。

 

“我爱你。”尼禄又重复一遍。

 

但丁依然没有作答。他仍旧维持着坐姿,抬头看着傻站在门口的尼禄。尼禄体内的冲动又褪去些,让他看清了但丁冷静的目光,

 

“你喝醉了。”但丁平静地说。

 

“我没有。”尼禄气道。

 

“发生什么了?你甩了那个男孩,还是他让你不开心?”

 

“那不是重点,”尼禄不耐烦地说,“重点是我爱你。”

 

尴尬的沉默在屋里凝结。炙热的冲动在冷空气下逐渐消解,留给尼禄一个空落落的躯壳。他的腿开始发软,手也不听话地开始颤抖。

 

“你喝了多少酒?别告诉我那小子就这么让你自己走回来。”但丁的声音变严肃了,他想站起来,却被尼禄鼓起勇气一把按在原地。

 

我爱你。尼禄再一次说。只是这一次他听来很虚弱、很绝望。这不是他想象的情节,他不知该怎么办了。

 

但丁心里生出一股许久未有的柔情,他把尼禄拉坐到自己腿上,忍不住伸手抚摸他年轻的脸庞,他想擦去他脸上的失望与悲伤。像他这样的孩子,不该承受这些。

 

尼禄欣喜又无助地任由但丁粗糙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他迷茫地注视着对方的双眼,试图看穿那隐藏在眼眸背后的紧闭大门。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尼禄无声地呼喊。让我爱你!

 

冲动的火花迸发出最后一点热情,尼禄捧住但丁的脸庞吻了上去。他孩子气般得贴着对方的嘴唇,倔强地想要撬开它们。他想到摩西,想到他如何请求上帝劈开海洋,他想着但丁心里那条隐藏在大海下的小路,祈祷奇迹的发生。

 

然而什么都没有。但丁既没有推开他,也没有接纳他。尼禄知道一切都完了。他失落地垂下头,不再挣扎。

 

“你醉了。”但丁温柔地说。这种声音,尼禄只在那天偷看他床头的相片时听到过。

 

“我尝到啤酒和鸡尾酒的味道,你不该喝那么多的。”

 

尼禄眼睛一阵发酸,他赶紧闭上双眼。他想,也许自己真的醉了。他把头靠到但丁的肩上,闻见淡淡的烟草和麦芽香。他感到但丁像对很小的孩子似的那般抚摸着自己的脊背,然后他听见但丁说,小鬼,总有一天,你会遇见值得被你爱的人的。

 

不可能了。尼禄心酸地想。我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了。

 

压伤的芦苇,它不会折断,只会留下永久的折痕。

 

但丁把他抱回房,又替他脱了鞋盖上被子。尼禄在床上翻了个身,被对门躲进黑暗。但丁等了一会儿才离开。他在想什么,尼禄恐怕永远不会明白。

 

也许对但丁而言,到了明天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他不会记得今晚的事,就算他还记得,也会假装忘记。这是成年人的做法不是吗?如果尼禄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长大了,就该学会如此。无论尼禄多么不想,多么不愿,他都得配合演出。

 

尼禄又想,但丁是否爱过什么人?有没有一刻愿意付出所有、拼命争取,又是否有一刻,当爱情背过身去,他也要戴上微笑的面具假装放下呢?

 

在半梦半醒间,尼禄再次看到了那张摆放在但丁床头柜上的照片。那两个孩子,那个叫做维吉尔的、那个后来成为尼禄父亲的男孩微笑着注视着尼禄。他的模样,伴随着窗外响起的雨声逐渐模糊,终于消失在梦境深处。

 

尼禄突然发现,也许但丁也一直在配合某人演出。

 

 

夏天过去了,尼禄决定回梵蒂冈继续学业。这一次,但丁开车送他去机场。

 

“东西都整理好了吗?”出门前,但丁问道。

 

尼禄点点头,看着但丁把他的皮箱搬上汽车。他突然想到什么,又冲回厨房。冰箱里堆满了他昨天特意去采购的食品,尼禄拨开一盒盒冷冻披萨,终于在冰箱底部发现了刚到纽约时买来的那盒红椒。

 

蔬菜早已失去了过去的光泽,像一颗颗干瘪的小小心脏,蜷曲在塑料盒里。尼禄又看了它们一眼,终于将盒子丢进垃圾桶。

 

他当初为什么要买它们呢?在去机场的路上尼禄苦苦思索。

 

“那么,再见了,尼禄。”但丁将他送到登机口。那夜以后,他再也没叫过尼禄小鬼,他似乎终于承认尼禄已经是个男人了。

 

“再见。”尼禄看着他,知道他不会要自己留下。于是他转过头,在但丁的目光中向前出发。

 

在飞机里坐下时尼禄终于想起自己买红椒的原因。

 

因为他想让吃惯了垃圾食品的但丁吃些蔬菜。

 

不过那也只是尼禄自己的想法吧。尼禄终于明白,对但丁来说,他已不需要别的任何人去为他的生活做任何改变。

 

飞机终于升空。尼禄开始想念妮可,想念姬莉叶和克雷多。但他最想念的还是但丁,他会一直想念他。尼禄知道从此以后他的生活也不会再需要别人来做改变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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