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密欧酱

1.

全明星时遇见叶修，退役后没太大变化，依旧缩在宽大的外套里朋友们打招呼。邱非和嘉世的队友们走在人流末端，远远地只能听见黄少天和叶修说话时的大嗓门，叶修被包围在大神中间，露出头顶几簇头发。

好不容易等人散开些，邱非终于得以走近叶修。想了想打了个招呼，又加上一句前辈近来可好。

“刚才看了你的比赛，挺不错的。”叶修对他说。

兴欣的人在门口喊他，他回头喊了句等等，又低下头来看邱非。邱非怕耽误他时间，让他先走。叶修大概是觉得冷，跺跺脚，抱着肩膀说，那行，我先走了，大家都住一个宾馆，到时候再来找你。

“嗯。”邱非镇重其事地点点头。

然后叶修就跟兴欣的人离开了。邱非和闻理他们坐大巴回宾馆，晚上队友们出去玩他也拒绝了，在房间里一心一意等叶修。

一直到九点也不见人来，邱非穿着外套倒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差不多到十一点才收到叶修的QQ留言。问他睡了没，邱非揉揉眼睛爬起来回复说，还没有。

“早点睡吧，明天还有比赛。”

“没关系，白天没事。”

“不出去玩？”

“暂时没有计划。”

“那你开电脑吧，和你PK一把。”

邱非在竞技场的房间里看到了一个满级的战法，是叶修新练的小号，没什么名气也没加过公会，一看就知道是他拿来练手的，也不知道这位老队长手上到底有多少张账号卡。

叶修陪邱非打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说什么指点的话，只是让邱非自己去体会。他就是这种风格，邱非早就习惯了。过去年轻气盛的时候脑子里想得总是如何去赢，后来才发现重要的不是胜过叶修，而是叶修想教他什么。

之后两人开着语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邱非面对叶修总有些拘束，也不像其他人，被叶修一撩就会上钩，他对着叶修永远恭恭敬敬的，而奇怪的是叶修面对他时也难得严肃。

邱非以为对方不会问他嘉世的事，可实际上叶修上来就问他如今在嘉世过得如何？

“很好。队员们很努力。”

“硬件上和以前不能比吧？”

“我不太关心这个。”邱非老实地说。

叶修轻笑一声。邱非听见打火机的声音，他沉默着等待对方吸完第一口烟。

过一会儿叶修说，挺好的，你早点睡觉去吧。

邱非固执地听了十分钟空白，最终在叶修那个战法角色的注视下默默下了线。同房的闻理还没回来，房间里静悄悄的，邱非倒在床上望着花白的电脑屏幕，缓缓闭上眼睛。


2.

那年的嘉世真可谓金碧辉煌。

大理石地面映衬着明晃晃的日光灯，闪得眼睛发酸、脑子发胀。邱非捏着号码牌挤在人群中踮着脚看大屏幕。

上面密密麻麻一串数字，来回扫了三次，邱非才看见即将和自己对战的选手号码。

73号，302室。

邱非背好书包，一路跑上三楼。训练室里已经坐满了人，他来到自己的位子上，刷卡等待地图载入。

嘉世训练营的招生分为线上和线下两种，一般来说，最有前途的那一批学员早早就在网游中被锁定，然后通过高层引荐直接接受正式队员的考核，然后入营。剩下的线下招募即所谓的海选，参与人数虽多，但大多是业余玩家，水平层次不齐，大多是把这种活动当成嘉世一日游来参与的。目的大多是为了和偶像合影求个签名，因此现场的气氛活泼大于紧张。

邱非过去是寄宿制学校的学生，难得能够上网，因此错过了第一次的线上招募。这回趁着刚放暑假，赶紧报名了线下比赛。

嘉世一共三个训练室，大中小三间，最大的那间足足放下了八十台电脑。现在选手们正挤在里面，进行着所谓的选拔赛。

来监督的是神枪手王泽，大概是因为在夏休期被抓过来加班的缘故，看起来懒洋洋的。并不说话，只是盯着监控屏。

邱非把汗湿的手往裤子上擦了擦，然后继续挥动战矛，将对手一杆挑破。

选拔那天，邱非留到了最后。回去前他绕路去了下洗手间，出来时看到有人站在窗户边抽烟。穿很普通的白色T恤，黑色短发，后脑勺那块有几搓翘着，有点邋遢。邱非从他身边走过时才发现对方身上的裤子是嘉世的队服。他回头看了眼，只见那人的脸被烟雾遮去了一半，模模糊糊，看不清。

不久以后，邱非才知道，那个人就是叶秋。


3.

训练营的生活很枯燥。每天定量训练、定时手操，比上学还要无聊。

第一个月结束的时候，新入营的选手离开了一大半。因为人员变动，邱非的寝室里搬来了两位新伙伴，其中一个就是闻理。

闻理是个格外活泼的人，他问邱非，有没有见过叶修。

邱非摇头。正式选手都很忙，除了训练之外还有各种活动和代言，再加上他们的训练室与寝室有单独的楼栋，平时要想见到真是难之又难。除了海选时遇到的王泽，邱非还没见过任何一位嘉世选手。

闻理突然笑了，从床上翻下地来，在邱非耳边悄悄说，我带你去见叶修前辈吧？

邱非不信，叶修是什么人，哪里是他们可以随便见的。

“其实我看到他也是个巧合，哎，总之一言难尽，你就相信我吧。”

邱非拿他没办法，只好跟着他出门。闻理没往正式队员所在的大楼走，反而直接去了保安室。推开门，只见里头烟雾缭绕，几个大烟枪聚在一起，除了抽烟就是抽烟，熏得邱非咳嗽了几声。

“谁啊。”一个保安站起来。

“叔叔好！”闻理卖了个乖，又朝邱非使了个眼色。邱非心下了然，跟着问了声好。

他俩走进屋，看见轮休的保安们正聚在两台电脑前围观着什么。

原来是有人在打荣耀，左边的电脑前坐着一个大叔，而霸占着右边那台的则是一个青年。青年圆脸，脸色略白，身上是一件洗褪了色的T恤。

青年的手在键盘上一阵飞舞，只见屏幕一暗，打出了大大的荣耀二字。

好快。邱非心下骇然。

“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局？”青年叼着烟问。

“不来了不来了，你老跟我们比算什么啊。”保安大叔笑道。

“怕了？”青年笑道。

“我们不和你打，让你们家训练营的小朋友和你打。来，小朋友，你是训练营的吧？”一个保安笑眯眯地看着闻理。

闻理胆儿大，这会儿一扯邱非，说：“是啊，不过我没带账号卡，还是让我朋友邱非上吧！”

邱非刚才看那人操作，心知此人水平高超，虽然不认得他是谁，但也猜到必然是正选之一。能得到正选的指点该有多荣幸啊！因此早就跃跃欲试，就等对方同意了。

青年自然乐意，问他有没有带账号卡，要不要借他一张。

“带了。”邱非拍了拍口袋，又恭恭敬敬地朝青年鞠了一躬，说谢谢前辈指点。

青年对他笑了笑，掐了烟，一手搭上鼠标。

那一局邱非只坚持了一分三十秒，结束后他对着屏幕久久不能平息自己剧烈的心跳。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站在泰山脚下往上望一样，头一次有如此清晰的压迫感。

他抬起头追问青年究竟是谁。

青年哑然失笑，说：“我是叶秋啊。”

“叶秋……”邱非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哈哈，吓到小朋友了。”保安叔叔们哄笑道。

邱非又惊又窘，心里还有股羞涩与紧张，一想到刚才和自己最崇拜的人打了一局，更感慌乱，一边担心自己表现得不够出色，一边还在拼命回味刚才发生的每一个动作和场景。

早知道就录下来了！！！邱非真是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就说叶队你露脸太少，连自家小朋友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你说你失不失败。”

青年说话间又点了根烟，笑道：“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大家只要记得一叶之秋什么样就可以了。”

一叶之秋。邱非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个账号的模样，那是他爱上荣耀的初衷，一辈子都不可能忘的。

这时保安室的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苏沐橙，邱非感觉身边的闻理比刚才还有兴奋。苏沐橙和他俩打了个招呼，然后叫叶秋去吃饭。

“先走了。”叶秋站起身，把压在背后的嘉世队服拿起来抖了抖，披在了身上。他冲大家摆摆手，最后目光落到邱非身上，对他微笑着说了一句，你战法玩得不错。

那一天直到入睡，邱非的耳边都回荡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4.

之后叶秋便常来训练营做指导。从一月一次，变成一周一次，刚开始还会有人来找他让他快点回本队开会，后来渐渐地也就没人来了。叶秋却还是老样子，穿着洗褪色的嘉世队服，正经又很不正经的混在学员中打荣耀。

那时的邱非懂什么呢？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叶修能时时刻刻留在这里，这样他就可以向他请教更多的问题，学到更多的打法。

“邱非，你会继承一叶之秋吗？”吃饭时有人问他。

还没等邱非开口，就有人抢先道：“怎么可能，就算要找继承人，也一定是预备队里的前辈。”

“别听他们的。”闻理对邱非说。

邱非却想，叶修不会退役，因此根本不存在账号继承这种遥不可及的问题。比起继承那个光芒万丈的账号，邱非更愿意幻想他能用自己的账号站在叶修的身边。他小心翼翼地做着梦，梦想有朝一日，能成为叶修的伙伴，追随着他一起打比赛。

这是年幼的邱非最甜蜜且疯狂的念头，这让他光是走进训练室就能燃起激情。

有天晚上邱非去超市买东西，刚好遇见陪苏沐橙来闲逛的叶修。这还是头一次两人在非训练的状况下遇见，互问了吃过饭没就陷入了迷之沉默。苏沐橙使了个坏，故意说要先走，留下一大一小两人对视。

叶秋叫她别闹，苏沐橙却不理。微笑着拍了拍邱非的肩膀，让帮忙他监督叶秋散步健身。

邱非无措地看着叶秋。叶秋对苏沐橙无奈道：“你可以了，你不是急着会去看电视剧吗？快走啊。”

“那行，我走了，你再散会儿步呗，多多锻炼，加油减肥。”

“咳咳。”叶秋假意咳嗽两声。

邱非感觉有些怪，毕竟这是第一次见到叶秋私下里的那面，不是作为一个前辈，而是和自己的朋友、同辈相处时所露出的随意与安定感。

“东西买好了吗？”叶修问。

“嗯。”

“我帮你拿？”

“不用了！”

“别紧张啊，哥不吃人。对了，你要不要吃冷饮？我请你？”

“前辈……”

“不好意思，我看到比我年纪小的人总是习惯当他是我弟弟。”

“前辈有弟弟？”

“是啊。很意外？”

“因为前辈从来不提自己的事。”

“这不是重要的事。”

“重要的是打好荣耀。”邱非替他说下去。

叶秋失笑，点了根烟，开口道：“不是，重要的是要玩得开心。”

“嗯……”

“荣耀那么好玩，不开心点对不起它。”


5.

邱非想，在自己的爸妈眼里，自己一定是一个过于固执的孩子。坚持退学加入训练营，坚持要把打荣耀当成一生的职业。他才几岁，经历过多少事情，比他大的多的人尚在为未来迷茫，他这样一个少年凭什么去轻易决定自己的人生呢？

别说训练营了，就连网游里，每年都有数以千计的人选择离开，在很多人眼里，这不过是个游戏，并不能被称为一份事业。在大人眼里，什么梦想和奋斗，都不是该用在一个游戏上的词汇。

邱非也一度迷茫过，他是很喜欢荣耀，喜欢到天天玩都不会厌倦，可是之后呢？职业联赛那么复杂，有团队、有包装，纷繁复杂，有着精密的运作齿轮。

只会玩荣耀的自己究竟能否在这个联赛中生存下去呢？

叶秋在嘉世最后的那段日子过得非常艰辛。即便是隔了一栋楼，邱非他们也能感受到压抑的气氛。叶秋却依然平平静静地，照常来训练营指点。一些孩子开始无视他的评论，也不围着他转了，只当他是那个外界口中宣扬的，嘉世惨败的罪魁祸首。

这让邱非非常气愤，可是他没有力量去改变什么。他只能更加用心地去训练，努力吸收着叶秋教导他的点点滴滴。

他们俩坐在训练室最安静的角落，默默挥动着战矛。

“前辈，他们不应该。”有一次，邱非终于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叶秋的脸在电脑屏幕的映衬下浮着一层白光，他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说，你不要去管那些事，好好训练吧。

“前辈！”邱非加重了语气。他想说什么，可他又能说什么，他并不相信叶秋的状态在下滑，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觉得叶秋是最优秀的选手，永远不会有退役的那一天。只是嘉世的节节败退也是不争的事实，他只恨自己不能更快地成长起来，他想要站到叶秋身边和他一起战斗。这个想法从梦想变成了目标，挣扎着想要破茧而出。

叶秋对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始终没有发表任何评论。他的身上依旧穿着嘉世的队服，横条上的颜色淡了，远看上去颇为败旧。

那之后嘉世买了孙翔，而叶秋则黯然收场。等邱非从其他学员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经太晚了，叶秋早就离开了俱乐部，坠入人海，难寻踪迹。

那个夜晚，邱非站在雪地里，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他回头看着俱乐部灯火通明的大楼，然后慢慢走了回去。他想着叶秋身上那件嘉世队服，他决定要守护那件衣服。


6.

叶秋离开后的嘉世非但没有恢复过去的氛围，反而变得愈发功利。训练营中的少年们如初春的芦苇，风一吹就哗啦哗啦响作一片。

这时候邱非的坚定在旁人看来几乎成了一种偏执，这让人既讨厌又可怜他。就好像大家本来在一起爬楼梯，但是突然有一个弹簧立在当中，往上一跳就可以窜出好几层，大家都约好了一起跳，可就是有个傻瓜非要自己一步步去爬楼梯，这就让人感到难堪且愤怒。

邱非的内心也不是没有动摇，可他太清楚自己的实力了，他是眼见着叶秋如何训练自己的，那样厉害的大神都不曾错过一次训练，更何况是刚刚起步的自己呢。

之后发生了许多事，包括叶秋离开的真相与他的重新回归，还有最后的嘉世的倒塌。这一切都让邱非产生了不小的迷茫。

还是那个问题，他只会玩荣耀，这样的自己，能在这个联盟中生存下去吗？

嘉世垮台之后，俱乐部里的人，如退潮般哗啦啦地散开。邱非多少也接到了些邀约，可不知怎的却一个都不想看。那时闻理也无处可去，两人坐在寝室里对视半天，最后决定出去爬山。

人多，天热，两个宅男就带了瓶矿泉水一路往上走，过了半山腰就开始大口喘气，双腿发软。

闻理说要不回去吧，其实山顶上也没什么好看的。

邱非休息了会儿却决心继续往上。

“非哥，给你跪了。”闻理有气无力地喊道。

邱非对他笑了笑，迈开步子。他们就这么一前一后停停走走地笔直向前，闻理跟在后面陆续说着话，从新番到游戏，从饭店到荣耀。

“说真的，我入联盟前哪想过打游戏原来这么复杂啊。”

“闻理，你会离开嘉世吗？”邱非问。

“嘉世都没了，还谈什么离不离开。”闻理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嘉世会倒啊！”

是啊。过个几年，对后辈来说嘉世的光芒可能不再璀璨，可对于邱非这一代人来说，他们几乎是看着嘉世的比赛成长的。嘉世，对于他们而言，永远会是那块金字招牌，邱非一辈子都会记得自己踏进俱乐部大门时看到的那些大理石地板，那是他唯一一次切切实实看到命运闪光的大门为他大开。那种感觉会一直一直留存于他的心底。

那一天，踏进那扇门的自己根本没有质疑过任何事物，他会玩荣耀，他很喜欢玩荣耀，他就能在这个联盟中生存下去。

就像叶修。是啊，就像叶修一样。哪怕经历挫折，还能站起来。

回去后邱非遇到了正在处理最后一些事务的陶轩。陶轩见到他有点吃惊，在他的想象中，邱非这样有潜力的选手早该被其他战队抢去了。

可邱非还是在这里，穿着工厂定做的最后一批嘉世队服。

邱非说他还是会留在嘉世。

陶轩问为什么呢？想了想忍不住苦笑道，难道你是要向叶修证明自己？

邱非摇头，说：“我喜欢嘉世。”

他本来就很喜欢嘉世，后来又遇见了那么喜欢嘉世的叶修，因此他对嘉世的热爱变成了双倍。一直以来，邱非所梦想的都是和叶修一起身披嘉世队服，为嘉世而战，他的脑中从未出现其他战队。对他而言，自己，叶修，与嘉世，是联接着的。

虽然叶修已经翻过了一页新篇章，但邱非知道他曾经有多么热爱嘉世。他一直深爱着，直到底线被跨越的那一天。叶修对嘉世已经仁至义尽，能做的，能还的全部都完成了，所以他离开，邱非遗憾又尊重。

不久以前，邱非还很反感他是叶修继承人的说法。不过现在，他觉得自己说不定真的从叶修身上继承了什么。不是打法和账号卡，那些都可以学都可以被拿走，但是这份热爱与忠诚却是独一无二的。邱非永远记得叶修穿着嘉世队服的模样，如今，他接过这件队服，哪怕他还很弱小，他也一样愿意把它撑起来。

邱非能做什么呢？也许他什么都做不了。可又如何？只要他还在联盟一天，联盟中就永远会有嘉世的席位。那个他从前辈身上继承得来的，属于他也属于自己的，光芒璀璨的嘉世俱乐部。

邱非很喜欢这个想法。他站在精密复杂，如万丈高楼般冷酷地联盟前，无比浪漫地挥动起了一杆战矛。


7.

后来嘉世去B市比赛的时候，邱非又和叶修见了一面。

叶修在工作，邱非一直等到他下班，然后两人便被浩浩人海所卷入，投入了川流不息的马路之上。

他们找地方吃饭、聊联赛，然后叶修买了单。期间邱非一直有种模模糊糊的，非常微妙的疏离感。从饭店出来后，邱非跟在叶修后面走着。突然之间，他发现自己已经和叶修差不多高了。

就像多年前那个在超市里偶遇叶修的夜晚，这种突如其来的真实感让邱非感到手足无措。

叶修是怎么样的人？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和他聊什么会开心？最近有沉迷什么东西？除了荣耀以外还在玩什么游戏？这些事邱非统统不知道。也许闻理都比他清楚，可邱非却不了解。可能是因为他看他的目光总是带着崇拜与憧憬，以至于始终无法透过那层光芒看到背后的那个有血有肉的叶修。

邱非认识叶修是因为荣耀，叶修和邱非相熟也是因为荣耀。离开了游戏，他们能在彼此琐碎的生活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就在一瞬间，邱非看到了他和叶修之间遥远的距离。

他停下脚步。

从一开始他就追随着对方的步伐，望着对方的背影，期待又憧憬着站到他身边。邱非这么努力究竟是想要什么呢？叶修的认同？他赞许的目光？还是仅仅是和他站在一起的机会？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邱非并不想要从叶修这里得到任何东西。他只知道，正是因为有叶修在身前，他才会做出人生的选择，踏上自己的旅途。

邱非会永远崇拜着叶修，但是，仅仅于此了。

“邱非？”叶修回过头来看他。

短短几秒钟，两人之间就填满了人流。邱非看着叶修，想到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就像松开了一只汗湿的拳头，被凉爽的风吹了个透亮。

“前辈。”邱非说，“就到这儿吧。”

“回去了？”叶修问。

“嗯。”

叶修点点头，依旧是那副模样，一点都没有变过。

“再见。”

邱非和叶修同时转身，人群的大川轰隆隆地穿越而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