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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突击-一只狗的生活意见

拆BG啊,注意避雷


狗是流浪狗,黄的,四脚上的毛因为常在泥地里走的关系,给染成了褐色。

昨晚上下了雨,狗又没地儿躲,一身毛至今都是潮的。

圆白的太阳无精打采地挂在山上,狗从东边走到西边,跳上田垄时被几个无所事事的小孩看见了,小孩拿草扔他,狗气不过,吠了两声。

这下小孩来劲了,跟在后面拿泥巴和石头砸它,狗被逼的一溜小跑起来。小孩大概是太过无聊,竟然追着不放。狗的脑袋上挨了好几下,连屁股都被踢了一脚。

小孩们把狗围住,又是拳打又是脚踢,俨然武松转世,力大无穷。狗这会儿吠不动了,呜呜地叫着,很是可怜。

“喂,你们干嘛呢?!”有人在后面大喝了一声。

小孩们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又高又黑的男人正背光站着,手里提一袋苹果,横眉怒目,宛若凶神。

小孩们认识他,一时都闭了嘴,往后退了几步。

那男人越走越近,狗发现,他竟是个瘸子。

这瘸子喝道:“都干嘛呢?没事儿干就打狗?”

一小孩道:“又不打你家的狗,你凶什么!”

“嘿,我说你爹妈怎么教你的,和大人说话没大没小?”

“伍大炮!”孩子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瘸子听了十分生气,举起提着苹果的那只手,似要打下。孩子们轰得一声四散开来,像大风吹落的叶子,稀里哗啦飘了个远。

狗抬头看着男人,汪了一声。

男人却没有看狗,绕过它,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去。


狗跟着男人回家。

男人嘘了它好几次,狗只是稍稍退开些,等男人扭过头去看不到它了,再悄悄跟上。

男人的家在山脚下,一间土房,带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个架子,上面晒了很多尖头辣椒。狗不敢跟着进屋,它的脚上都是泥巴,它只敢在蜷在墙角。男人好像看到了狗,又好像没看到狗,自顾自地进进出出。不一会儿烟囱里冒出了烟,墙角的狗闻见了饭菜的香味。狗看着不远处墨绿的山,肚子咕咕直叫。

太阳落山后,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身上披着一件军绿色的袄,手里拿着一盆拌在一起的饭菜。男人把盆搁在狗的面前,然后摸了摸狗的脑袋。

那天之后,狗便有了家。


男人名叫伍六一。大炮是村里人给他起的诨名,只因他为人嫉恶如仇黑白分明,见到不公常要上前理论,好像一尊随时开火的大炮。

村里人没见过真的大炮,而伍六一却见过。

伍六一早年当兵,是连队里名号亮堂的好手,他那腿是在一次演习里伤的,之后便退役归乡,另作他活。伍六一原也不是这儿的人,他是追着他的老班长来的。

老班长叫史今,住得离这儿不远,开一家旅游社,专门带有钱人进山里看风景。那会儿城市里流行俱乐部,什么读书俱乐部、插花俱乐部,登山也有,春秋风景极佳的时候就有人结伴来爬山,也管自己叫什么某某俱乐部的会员。

史今和伍六一不是时髦的人,他们永远无法理解时髦。他们只知道山很大、林很深,不熟悉的人进去了,难出来。如果人非要进去,那他们就平平安安地带他们进去,然后再平平安安地带人出来。

史今做了好多年的班长,在部队里时看着拙口钝腮的,谁知进了社会,像是被拧了发条似的,见到人也能说几句,喜欢山的说山,喜欢水的说水,偶尔和人说说连队里的笑话,倒也十分解闷。于是口口相传,渐渐的也成了一门生意。

登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很多有钱人什么都不懂,背着个大包就来了。伍六一看不过眼,常和史今说,就这体力,熊来了,别说跑了,直接往地上一跪,给狗熊拜个大年。

史今便笑,说,要不伍班副你给训练训练?

伍六一腿脚不便,本也不适合带人进山,于是就留在山下,给那些城里人练几天体能,然后再由史今带着往上爬。

城里人笑说:“像在军训。”

伍六一冷哼,说,军训哪够看的?

史今坐在他的院子里一边削登山拐杖一边瞅着他指导客人做深蹲,那模样,那气势,仿佛还在钢七连。

刚开始,史今担心伍六一不接受他留守的命令。他知道伍六一这人最心高气傲,事事不拉人头,最恨别人的同情。因着史今心里对他是有些怜意的,所以做起事来总是有点心虚,唯恐被他看出来。有时候想想也觉得自己可笑,自己同情他又不是因为真的同情他,自己同情他是因为替他可惜,觉得他本该有更好的人生。

然而伍六一这人脾气太犟,这种人说一是一,是看不到一以外的东西的。

出乎意料的是,伍六一很快接受了,甚至是十分自豪地接受了这个安排。他觉得这些连新兵蛋子都称不上的城里人会拖他的老班长的后腿,如果遇到危险,他们不但跑不掉,反而会拖得史今留下来和他们一起遇险。光是想到这点,伍六一就坐不住了,所以他要亲自训练这些“客人”,教他们一大堆可能永远也用不到的防身术,只是为了能让他那见到弱小就挪不开腿的班长更安全点儿。


在客人不多的淡季,伍六一便会去田里帮忙。赚到的钱刚好够他一个人花,虽然存不了多少,但也足够吃点肉抽点烟了。

史今和伍六一不同,他有老婆和孩子。他的老婆很少来伍六一家,所以狗不太记得她的脸。狗只知道史今总是在礼拜二晚上过来,所以那一整天,伍六一都会很高兴。

伍六一高兴,狗就高兴,因此狗也很喜欢史今。

狗的听力很好,史今还在老远外的时候它就会摇着尾巴守在院子门口。伍六一在屋里喊,来了没来了没?狗见到人影了便叫一声,然后伍六一就会拖着他的伤腿,颠颠地跑出来。

史今还在几米外,提着酒和老婆做的菜,喊:“你进去,进去。”

伍六一叉腰笑道:“今天嫂子做了啥菜啊?”

“红烧肚子!”

“那感情好,我去拿个盘儿。”

“你走慢点儿!”

狗跟在史今旁边瞎转悠,史今非但不骂,反笑道:“别急,也有你的份。”

于是狗开心地叫起来。


时间对于一只狗而言是十分模糊的概念。

对狗来说,一个礼拜是由礼拜二开始的。从那之后,整整七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狗欢快地奔跑在田垄上,丝毫不顾及伍六一的速度。

现在没人欺负狗了,村里每个小孩都知道,狗是伍大炮家的狗,伍大炮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不能招惹。

如此这般,狗度过了许许多多个美妙的礼拜二,直到有一天,史今在一个不属于礼拜二的日子出现了。之后的一天,再一天,他都来了。

狗的生活规律被打破,它有点儿迷茫。


狗趴在史今脚边。今天有些不一样,因为一杯杯喝着酒的不是兴高采烈的伍六一,而是一个愁眉苦脸的史今。

伍六一也苦着张脸,小心翼翼地问:“没余地了吗?”

史今闷着,一仰头又干了一杯。伍六一给他的杯子满上,满目同情。

史今瞅着那杯酒,觉得眼睛和肚子一样,火辣辣的。他说:“没余地了,明早就走。”

“嫂子怎么……”

“她说的没错,我是穷,是给不了他们母子幸福的生活。”史今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直到眼睛也开始发红。

伍六一不同意,他不同意什么观点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十分强烈,一副我要同你好好谈谈的样子。他说:“怎么叫幸福?这世界上除了你还能有谁给嫂子幸福。”

史今苦笑道:“多了去了。谁都能比我给她幸福。”

“不就是孩子念个书吗?去城里念就去城里念呗,至于离婚吗?”

“你不懂。”

“我是不懂,我觉得她想太多。”

史今猛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咣当一声,狗吓得跳起来。史今醉眼朦胧地指着伍六一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伍六一像是在哄孩子般得含糊应着,“行行行,我不说。”

一个暴跳如雷的史今,和一个善解人意的伍六一,这个组合好像照错了嘻哈镜,在这个狭小的屋子里骤然出现。

狗迷茫地望着他俩,又趴回地上。

“那你准备咋办啊?”伍六一又问。

史今哼了一声,眼神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酒杯,打了一个酒嗝,忽得趴了下来。不一会儿呼噜阵阵,已然睡去。

伍六一叹了口气,站起来,把史今半扶半抱到床上,脱了鞋,盖上被子,这才一瘸一拐地走回桌前,点起一支烟。

狗静静等着他,然而他就那么一直坐着,直到天亮。


史今的老婆带着他的一双儿女离开了。听说是要离开这山,去大城市里过新生活。

史今也知道这个决定对孩子而言可能是件好事,毕竟城市里资源更多,机会更好。世界总是在进步的,跟着它一起往前肯定比坐在原地望着它往前来得好。

伍六一说他们都是选择活在过去的人,史今听了,并没有反驳。

在变成光棍后的某一天晚上,史今带着他的被子铺盖来到伍六一家。他说,那个家太空空荡荡,住着难受。

之后伍六一自己用木头做了一个双人床,史今睡上铺,他睡下铺。伍六一兴奋地睡不着,在黑暗里甜滋滋地说:“咱俩这回又同食同寝啦。”

“是啊。”史今也有几分感叹。“这感觉,就跟又回到老七连一样。”

那晚他们说了许多话,聊了很多过去的战友。有许三多、甘小宁、白铁军,还有连长、团长……很多很多狗从未见过而他俩却无比熟悉的人。

史今说:“当时你就杵在那儿,跟条木头似的,把连长气个半死。我还是头一次看他和谁那么急,可把我吓的。”

“你就不能把那事儿给忘了吗?这可真是我从军生涯的一大污点。”

“我还以为你没有污点呢。”史今笑道。

“你别和我贫啊,你知道我说不过你。”

两人安静了会儿。伍六一又说:“我真想回连队看看啊。”

史今没搭话,但狗直觉他也在想和伍六一一样的事。

他们口中的连队是什么样子呢?有没有墨绿的山?有没有黄金的田?有没有皮猴似的野孩子?


当山上的翠绿褪尽,被白色浸染之后的一天,一个男人来拜访了伍六一和史今。

男人不高,但体格健壮,走起路来,手臂和尺子一样直。狗不敢冲他叫,灰溜溜地躲进屋里。史今出来,看着他,满脸惊喜。他叫他,许三多!

许三多,像根弹簧似的,绷直站着,忽得敬了个礼,喊:“班长好!”

然后他笑起来,像田里最最傻的孩子。


狗知道许三多,因为他常给史今和伍六一写信。伍六一忙着晒他的辣椒的时候,史今便会给他念许三多的信。

许三多的信里时常充满着狗永远想象不到的东西。什么步枪、什么大炮、什么战斗机。这些凶猛的武器,在田间宁静的夜里化为细小的露珠,悄无声息地落进了草堆里。

狗想,步枪可能就是木棍,大炮是拖拉机,而战斗机则是飞翔的鸟儿,它们有些很凶,会吃肉。

因为许三多来了,所以伍六一祭出了他珍藏已久的辣椒,亲自下厨,让每一盘菜都红成了炮仗。

他和许三多吃得高兴,却苦了史今,辣的他嘴都合不上,一个劲地灌水。

许三多傻笑着说,这让我想到了被班长招募的那天。

“他招你咋的啦?”伍六一好奇地问。

“他被俺爹灌了一嘴辣椒和酒。”许三多得意又欣喜地笑着。

伍六一大笑起来,他说许三多你可不知道,我和他过了这么多年,愣是没在菜里下过一顿辣,平时尽啃着干辣椒拌饭了!

“我也好久没吃辣了。”许三多高兴起来有点结巴,他一会儿看看史今,一会儿看看伍六一,仿佛这两个人是他在这世上顶喜欢的俩人,“大队里都不吃辣。”

“三多,A大队咋样啊?每次信里也不细说,至今为止,出了不少任务了吧?”史今问。

“嗯哪。”许三多点头。

“危险吗?”史今的眼神充满了关切。

许三多也严肃起来,他说,当兵的嘛。

“好样的。”伍六一搂住了许三多的肩。


那晚许三多坚持不肯睡史今和伍六一的床,打了个地铺,还说,比睡野外暖和多了。史今感叹谁能料到这是当年那个坐装甲车都能吐一地的许三多呢?

许三多有点不好意思,抱着被子愣愣地傻笑。

伍六一探出身来说:“三多,你别理他,他上了年纪,老喜欢揭人短。”

史今说,伍六一你要不要我揭揭你的短啊?

“你拉倒吧。”伍六一笑了起来。

许三多笑着看他俩,说:“伍班副没短处,都是好的。”

“你听听。”伍六一嘚瑟道。


许三多只在这儿住了一晚,他还要赶回家看他爹还有他二哥的孩子。他的路还有很长,史今和伍六一不留他。

临走前,许三多对伍六一说,我不觉得活在过去里是一种失败。六一,你还记得咱们钢七连的口号是什么吗?

不放弃,不抛弃。不放弃不抛弃的不仅是战友,也是自己。我觉得一个人忠于自己,没什么不好,这反而是一件勇敢的事。


许三多走后不久,史今要去北京看他的孩子。伍六一本来该驻守原地,但那天,他主动问史今能不能和他一块儿去。

“我想看看天安门。”他说。

他们把狗交给邻居照顾,然后坐上车离开了。

狗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天安门,他想那一定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地方,它要花好久才能从这头跑到那头。

狗做了一个梦。梦里伍六一和史今穿上了他们藏在柜子深处的、那身叠的整整齐齐没有一个褶皱的军装,摆正军帽,挺直腰板,站在天安门前。他们目视前方,看着仪仗队扛着五星红旗,一步步走过。当国旗飘扬在风中的那一刻,他们一起举手敬礼,一直到它升到顶端。

红色的墙,红色的旗,红色的太阳。他们一直注视着旗帜,直到双眼刺痛,直到闭上眼睛后依然能看到那片鲜红。

狗不知道骄傲是什么,但是它知道自己挺为他俩骄傲的。


他俩回来后,来邻居家接狗。

狗老远就甩着尾巴等在院子外了。狗很想伍六一,伍六一也很想狗,一人一狗见了,来了个熊抱。狗亲亲热热地舔着伍六一的脸,然后扑腾着要去舔史今的。

伍六一兜里踹了个乒乓球,狗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东西,兴高采烈地要去啃。伍六一高高把球抛出,狗跟箭似的窜出去把球叼回来。

他再扔,狗又叼,乐此不疲。

“别玩儿了。”史今觉得伍六一挺幼稚的。

“人高兴呢。”伍六一跟个大孩子似的跑得满头大汗。

史今笑了笑,从衣服袋里掏出他那个乒乓球,往前一掷。

狗敏捷地窜了出去,伍六一跟在狗身后,也一瘸一拐地朝前跑着。史今在最后头,笑成一团。

狗想,生活跟花儿一样。

老甜蜜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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