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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密欧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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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达0080-A Piece Of Blue

UC99年12月20日,我坐下午三点的飞船去SIDE 5出差。

因为要迎接UC历100年的到来,所以整个殖民卫星张灯结彩,飞船才一进空港就能看到束在跑道边的巨大充气玩偶。那是一个麋鹿造型的气球,两条前腿不知是因为退化的原因还是什么,傻气的举着块牌子缩在胸前。牌子上不断变换着用各种语言书写的欢迎和圣诞快乐。

看到这一幕我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某个圣诞节。有股潮湿冰冷的气息从体内直往上冒,我忍不住张开了口。空乘小姐以为我有什么需要的,正要起身,却被我用微笑安抚了回去。我注意到她长得很可爱,大概刚过二十岁,脸蛋许是因为气压变化的关系有些发红。她对我温柔地笑着,有两簇红发从发网中滑落。

你好。

等飞船安稳着陆,大家排队下机时,我趁机走到她面前。

您好。她正在检查座位间有无乘客的遗留物,听到我的声音便抬起头来看我。我可以为您做什么?

“你好,我叫阿尔弗雷德。”我傻气的说道。

她先是惊讶的看了我一眼,眨眨眼,忽然低头一笑。再抬起头时,她的脸上挂着两个甜甜的酒窝,她说,你好,阿尔弗雷德先生。我的名字是艾莉丝。


艾莉丝给我了她的电话号码,所以我一安顿完毕后就试着发了消息过去。

我告诉她我是一名机械工程师,来SIDE 3是为了对卫层防卫系统做更新。

她问我是不是军人。

我回答不是。

她说我还以为这种东西一定是军方来弄得呢,像什么卫队啊,高达啊。

我说自己只是负责机械方面的东西,这些可不是那些MS整备员愿意做的。

我问她是不是觉得高达很厉害。

“当然厉害啦。联邦军天天都在宣传嘛,高达是我们的英雄不是吗?感觉有了它,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扎古呢?”

“扎古稍微有点……,毕竟是吉翁军的嘛。”

“也是呢。”


艾莉丝之后便启程回SIDE 6,我因为工作的关系要留到新年以后。周末闲来无事就想出去逛逛,街上总是很热闹,商业区里的大厦都忙着更换广告。而且由于传出了吉翁要放弃自治权的消息,所以四处都洋溢着喜悦安定的气氛。

战争就要接彻底结束了,虽然还未说出口,但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

我在公园长凳上休息时,看到一对兄弟站在对面的树下。哥哥比弟弟大出十岁左右,正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而弟弟则拉着他的夹克下摆说个不停。

“呐呐,你听我说啊,卡曼那家伙竟然说妖精高达真的存在过唉。这怎么可能嘛,这种存在与资料记录之外的东西……”

“好烦啊,威尔,别人都在看你呢。”

“我很生气的好不好!之前还以为卡曼懂很多呢,结果也只是个会听信传言的人!如果妖精真的存在,怎么会不送去给白色恶魔驾驶呢!喂,奥利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名叫威尔的孩子踮起脚使劲的摇着他哥哥的胳膊。

奥利生起气来,一把掐住威尔的脸,烦躁地说:“你真的好烦啊,整天高达高达的,战争都要结束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战争才不会结束呢!奥利这个大白痴,如果不早做准备的话,说不定哪天MS部队来了就只有死的分啦!”

“不会再有战争的。你这家伙整天在学校里干什么呀,到底有没有好好学习?我可要告诉妈妈咯。”

“啊啊啊,为什么你这种满脑子只有女孩子的笨蛋会是我哥啊!”

“啰嗦。”奥利忽然朝远处望了一眼,然后抓起威尔的手,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拖着就走,“妈妈,你总算回来了。”

“对不起,排队的人有点多,等急了吧。”

一个红色长发的女子走了过来,她的手里拿着两个冰淇淋,交给奥利后,她俯下身轻轻摸了下威尔的脑袋。

我看着她的背影,眼前慢慢浮现出另一个人来。威尔一边吃着冷饮一边忙不迭向妈妈告状,“奥利他根本不听我说话,真是气死人啦。”

“是吗,奥利,这样可不对,兄弟间要亲密相处哦。”

“是威尔太烦了。整天战争战争的,吉翁早就被联邦打败了啦。现在是和平年代,是时候开始玩乐了。”

母亲摸着威尔的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是啊,要是从此以后就是和平了那该多好。”

她转过头来,身影同我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她把脸旁的头发拢到耳后。此时我与她的目光相遇,两人皆是一愣,然后同时开口。

“克莉丝姐姐?”

“阿尔?”


真的是克莉丝汀娜·玛肯吉,模样几乎没怎么变,依旧很漂亮,很难想象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真没想到阿尔已经长这么大了。”

“是啊,时间过得好快。”

“我以前还给你寄过几张明信片,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总是在圣诞节寄过来,可惜后来我们全家因为爸爸工作的关系突然搬去SIDE 4了,没来得及告诉姐姐。”

“原来是这样,难怪之后寄得都查无此人退回来了。战争这么多,我还以为……”

克莉丝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听了也很难过,急忙说幸好大家都平安无事。这句话说完,突然又有些惆怅,一想到圣诞节快到了,不免更加伤感。我沉默地坐着,把话题交给克莉丝。

她问我是否健康,在哪儿工作,有没有妻子。我一一回答,当提到自己擅长维修机械时威尔突然对我产生了兴趣。

“MS呢?”他仰头看我,幼稚的双眼里满是期待。

这种眼神在我小时候每次照镜子时都能看到。他的哥哥在他身边又玩起了手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我却想到那个时候的自己无论怎么异想天开都有人陪我胡闹。我本打定主意永远不向人提起那件事,可现在,我开口了。

我说,很久以前和别人一起修过一台。

“什么型号什么机型?”

“是扎古。”

“唉……”威尔嫌弃的扭过头,“比起高达,扎古太烂了啦。”

“是吗?我可是见到过高达被扎古逼至绝境的场面呢。”我耐心地说。

“叔叔你是军人?”

“不是。在我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曾见到过一次。”我故意不去看克莉丝,毕竟她不知道那时我就在现场。威尔对此表示怀疑,甚至开始和我掰手指头比较各项数据。我默默听着,感到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取而代之的是机甲相撞的巨响,还有光束剑运作时的嗡嗡声,爆炸的热度如浪头般打在脸上。我想起贴在草皮上的自己努力抬起头,只见绿色和白色的巨人紧靠在一起,然后天空中绽放出刺目的烟花。

克莉丝捂着嘴,出神的望着前方。“是啊,阿尔叔叔说的没错。”

“好吧,也不排除这种例外啦,只能说对方是吉翁的ACE。”威尔装模作样的评论道。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是的,只要再击落一架MS,他就是吉翁的王牌机师了。”

我和克莉丝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奥利说要去找同学玩,克莉丝才说差不多要回去了。她邀请我去她家吃晚饭,我以工作为由委婉拒绝了。

“现在知道彼此地址了,要记得多联络联络。”克莉丝把她家地址写给我。我折好了放进钱包,点头说一定。

克莉丝又看看我,眼神温柔而恬静。她这样又让我想到79年和她分别时的那一幕,果然她微笑了一下,开口问,你那个哥哥还好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提醒道,“就是巴尼,是叫巴尼吧?”

我不知该怎么说。事到如今谎言早无存在的必要,但要我说出巴尼已经死了这种话也是绝对办不到的。在我心里一直认为,只要不说,巴尼便不会死,那一切都不过是个噩梦,他最后一定想办法逃了出来。因为他答应过我会活下来,他答应的事,全都做到了。

是男人的话,至少要有把慌撒下去的勇气吧。巴尼可以,我也一定可以。

于是我抬起头,挺起胸,微笑着直视克莉丝。“嗯,巴尼过得很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爸爸了。”

“真好啊。”克莉丝笑道,“从以前起我就觉得,他一定会是个好爸爸。那时他抱着熟睡的你来我家时我就知道了。”

“干嘛说这么久以前的事啦,克莉丝姐姐。”我努力大笑起来。克莉丝同我一起笑,低声道:“对不起,阿尔。”



那件事后我有四方寻找过巴尼的资料,可惜因为年纪太小,所能接触的渠道又少,想尽办法也只知道他的真名叫贝纳德·瓦兹曼,SIDE 3出生,高校毕业后就入伍了。

等到念高中时和家人一起去SIDE 3旅行,我还特地偷跑去找巴尼的家。其实心里早知道人家可能搬走了,可真看到房子外的名牌不是瓦兹曼时还是有些难过。我站在街角,看着两个孩子从那间屋子里跑出,胡思乱想着会不会是巴尼的孩子。我想巴尼有了孩子一定会非常宠他们,到时候会不会整天带着几个小鬼而忽略我呢?但转念想想巴尼的孩子绝对很可爱,而且他们得叫我哥哥,那时我也能带着他们胡闹,嘲笑他们幼稚了。

然而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了。很想大哭一场,但心知徒劳无用,所以只好憋回去。

18岁那年成功考进大学。同年我听说健参军了,那是87年,之后再也没听到过他的消息。很多事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90年时在SIDE 1遇到德尔可,他正在街上派发反战的传单,我们短暂的聊了几句,只知道他有亲人在战争中逝去,我没敢多问便离开了。走出一段路又忍不住回头看他,想到小时候一起去捡弹药,只觉得胸口发闷,不能言语。

唯一清楚的是,哭泣,不管在何时,都没有用。

我们是在战火中长大的一代,战争对我们而言说大不大,说小,仿佛也是可以被关在窗外的东西。由最初的兴奋,到恐慌,到绝望,到后来竟也麻木了。最可怕的是莫过于此,当伤痛都成了可以习惯的东西后,人便再难找到什么东西值得畏惧了。很多界限因此模糊,道德屈从于欲望,人性为利益所践踏,屠杀、凌虐肆意发生,所用的借口不过是一句为了胜利。

战争从来不是一个游戏。他不是你觉得厌倦了就能立刻停止的,放在棋盘上的都是真实的生命,并不因为他普通就可以当做一个抽象符号随意挥霍。

电视上总在说联邦又赢了什么战争,却从没人敢统计一下从79年到现在一共战死了多少人。死的人中又有多少是最普通的平凡人。他们就像巴尼和健一样,怀着一腔热血志愿参军,不懂战术不解政治,哪怕驾驶MS,也只是刚够毕业的水平。他们不是白色恶魔也不是红色彗星,没人宣扬他们的事迹,也没人将期望寄托于他们身上。他们平凡的战斗着,直到有一天,或许不巧牺牲了,或者幸运,安全退伍,重又做回普通人。

然而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些普通人究竟是在为谁而战斗呢?为了联邦和吉翁?

不见得吧。

我又想起巴尼。这些年这么多大大小小的战争中,是不是还有像巴尼这样的普通士兵?这些普通人是不是在宇宙某个角落为了一些普通人的生命,默默做出了一个又一个重大的决定呢?

每当我这么想时都会觉得,所谓的战争,真是最无意义的词汇。


UC99年的圣诞节我是一个人过的。吃过晚饭后试着和艾莉丝打了电话,问她有没有放假,是不是和家人在一起。

“嗯。”她似乎走出了房间,来到一个稍微安静地方,“对不起,有些吵。弟弟在和妈妈闹别扭呢。”

“怎么了?”

“妈妈不让他把整个蛋糕吃完。”

我忍不住同她一起笑起来。我们随意聊了一会儿,这时广播里突然放起了一首稍显忧郁的圣诞颂歌,就在这一刻,我决定和她说说巴尼。

我说巴尼如果还在世,今年大概要四十岁了。他应该有三个孩子,妻子平时很温柔,但关键时刻也会好好职责这个粗心的男人。他和孩子们会打成一片,教男孩子修车,叫女孩子为我的公主。他会非常爱他的妻子,因为他过去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追到她。他结婚时我会是他的年纪最小的伴郎,他会把与我同龄的可爱的女孩子安排在我对面,然后嘲笑我的脸红结巴。

“听起来真好呢。”艾莉丝说道。

“是啊。不过或许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也许巴尼之后就退伍了,过个几年就把我这个胡闹的臭小鬼给忘得一干二净。”

“不会的。”艾莉丝突然加重了语气,“我想巴尼不会忘记你的。”

“是吗?”

“一定。”

噢,我是多么想念巴尼。这么多年来,这种愧疚的怀念我始终无法与他人诉说。我害怕别人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我更讨厌别人将巴尼当成是我不着边际的一个幻想。巴尼是真实存在过的,活生生的,一个爱说大话却又异常温柔勇敢的男子汉。

我喜爱巴尼,他是我遇到过的人中最好的那几个。然而在这个时代,我们中的那些最好的人却往往不得善终。

我并不是在责怪时代,毕竟在和平年代,这样令人扼腕的悲剧仍会发生。我所痛惜的只是,生命的脆弱,在战火中被无情的放大。他让人感到愤怒和无力,仿佛是烟火一般,悄然即逝。

我想要同别人说说巴尼,我想要告诉别人这样的伤痛是不能被麻木所蒙蔽的。死去的是一个美好的年轻人,不是一个士兵,不是一串数字中的一个,他的生命曾真实存在过,并为他人带来过欢笑与泪水,他,巴尼,还有千千万万死在战场的人,是被人所深爱着的。

我们爱着他们,并会一直爱下去。


99年的最后一天我结束了在SIDE 5的工作。可惜由于烟火大会,飞船不得不在SIDE 6上空停留两个小时,于是我便在宇宙中度过了世纪交替的那一刻。

广播倒数到一时突然响起了大片的烟花爆裂声,透过电波,我仿佛能想象到此刻的殖民卫星上空会是怎样一番美丽的景象。然而我身处宇宙,周围是冰冷微弱的星光,干燥的空调风打在脸上,一切都像静止了一般。这是属于过去的静止,是属于亡者的静止。

这种静带着一股哀伤却轻柔的美感,宛若辰星的叹息,温柔的吞噬了时光。

此时此刻,我想对巴尼说,我健康快乐的活着,我希望你在那个世界也一样幸福。


等飞船着陆已经是UC100年了。机场外的烟火仍此起彼伏的绽放着。我拿了行李在落地窗前看了一会儿,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嗨。”艾莉丝默默站到我的身边。她把头发放了下来,红发如火焰般披在肩上。

“嗨。”我对她微笑,然后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多言,只是安静且有力的回握着。一朵橘色的烟花在我们头上绽放。

我再没见过比这更美的景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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