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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密欧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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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楼-明霞出海东

*时间线是在四顾门和金鸳盟成立之前



天阴沉沉的,快下雨了。


山中雾气浓重,五里开外白茫茫一片,犹如身在空中,看不清脚下。阿福想着这种日子怕是不会有客人投宿了,不如早早打烊,回屋里睡觉。


阿福客栈是小苍山上唯一一家客栈,翻过小苍山就到了血域,关于血域的传说有很多,都很可怕,所以除了商队,鲜少有人愿意来此光临。


可自从响马贼在小苍山西峰扎寨,商队也不怎么来了。阿福客栈的生意一落千丈,没有钱,就不能修葺房屋,如今这栋屋子愈发破烂,在山雾里看来像一座张着口鼻的骷髅头,偶尔有人经过也都绕着道走,不愿登门。


阿福小气,不肯点灯,他眼睛不好,耳朵也背,这阴森森的屋里来人了竟也不知,直到来人喊了一嗓子有人么,阿福才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从柜台后面跑出来。


屋里黑,看不清路,阿福不知踩到了什么,往前一扑,像个球似的朝来人滚去。


刹那间,只听金属叮咚轻响,紧跟着白光一闪,冷风袭来,额角四五根碎发飘然而落。一条棍子样的东西猛戳阿福左肋,又把他像个球似的击打回去。


阿福狠狠摔在柜台上,心想,撞鬼了。


“鬼”还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借着门外微光,阿福隐约见到那“鬼”是个高个子,那用来打他的棍子原是一把大刀。


能在短短片刻间出刀又收刀还能翻转刀身用刀柄将他打出去的,必然是个高手。


阿福麻溜地从柜台上滑下来,双膝跪地,磕头道:“马贼爷爷,小的真没钱了。”


“鬼”沉默片刻,低沉道:“我不是马贼。我是来投宿的。”


“鬼”见阿福不说话,从腰间结下钱袋,挑了一块银子,扔到阿福手边,“够吗?”


小小的银子绽放出大大的光芒。阿福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谢谢客官。够了够了,您包下整家店都够了。


“鬼”点点头,径自找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刀横在桌上,刀鞘上垂下一枚金轮。


阿福热情地凑过去,“客官,要吃点什么吗?”


“鬼”道:“先点盏灯吧。”



阿福点了六盏灯,将大堂照得亮堂堂的。


不照还好,照了反而更显这家客栈的磕碜。可那鬼刀客似乎并不介意。喝着阿福送来的粗茶,吃着阿福递来的淡饭。


阿福躲在柱子后看他吃饭,他要了八碗,如今才吃到第五碗。


当鬼刀客伸手去拿第六碗时,他突然顿住了。屋里静悄悄的,就连烛火都纹丝不动,阿福如老狗般探头朝外望去,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


鬼刀客又开始吃饭。


就在阿福昏昏欲睡之际,他终于听到了姗姗来迟的马蹄声。两匹马,两个人,打头的一副利落的江湖打扮,跟在后面的是个贵公子,身上穿金戴银,宝石发冠直冲天际。


阿福快步迎上去,心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来了三个客人。


贵公子进屋后左右打量一眼,皱起眉头,“没别的客栈可以投宿了吗?”


阿福在心中戚了一声。


那江湖打扮的人不耐烦道:“肖大侠,咱们从镇上一路过来,途径三家客栈,您老都瞧不上,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家,再不住就只能去树上睡了,我是不要紧可您这样金贵的身子能去睡那些树杈子吗?”


肖大侠气得眉毛倒竖,“刘如京,你嘴巴放干净点。不是我要挑三拣四,是李相夷挑剔,我只是不想被他说罢了。”


“李少侠在哪儿都能睡,我可没见他挑剔过。”


肖大侠冷笑,“那是对你们。不信,你可以去问乔姑娘,李相夷此人最——”


刘如京不愿听他说话,扫了阿福和那依然在吃饭的鬼刀客一眼,吩咐道:“掌柜的,三间房。”


“上房。”肖大侠补上一句。


阿福心想,哪有什么上房下房,全都是一样的硬床加草席。可他嘴上还是答应了,说这就上楼去收拾。


“再打壶酒来。”刘如京道。


阿福说:“不好意思,客官,咱们这小店没酒。茶和白米是管够的,还有些我自己种的菜和萝卜,您瞧要不要来一份。”


姓肖的听了眉头紧锁。刘如京无奈道:“那就一壶茶,备两个菜,慢点炒,人还没到齐。”


阿福得令,这就退下了。


姓肖的瞥了鬼刀客一眼,似是嫌弃他穿的落魄,特地挑了离他最远的一张桌子,掏出帕子仔细擦过了凳子,这才落座。


刘如京比较讲规矩,遥遥冲鬼刀客一拱手,朗声道:“在下四虎银枪刘如京,途经此地,与兄台相遇,敢问兄台哪门哪派尊姓大名?”


鬼刀客放下筷子,并不抬头,“无名无姓。”


刘如京见他刻意隐瞒,自讨了个没趣,也不愿再搭理。扭头坐到姓肖的身边。那姓肖的见刘如京吃瘪甚觉好笑。刘如京见状更为恼怒,低声道:“肖紫衿你得意什么,有本事你去把他的名字问出来。”


“乡野村夫,不足挂齿,有什么好问的。”


“村夫可不会带刀。”


“带刀又如何,这里临近血域又有马贼出没,带把刀防身本是正常,你不要神经兮兮的,见谁都当江湖人。”


刘如京说不过他,气得仰头灌茶。


鬼刀客只当他俩是空气,自顾自地吃着饭。



外面下雨了。刘如京坐不住,在门口来回踱步,不断张望。


阿福摘了菜回来,菜篮里有菌子、芹菜、土豆,还有一个白胖的萝卜。肖紫衿见蔬菜总算新鲜,终于满意,“你去弄个菌子汤,土豆炖萝卜,再炒个芹菜吧。切记菜里别放花生。”


“店里没有花生。”阿福老实道。


肖紫衿却不搭理。


刘如京道:“怎么还不来。别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肖紫衿道:“原先天魔和藩僧还在时,他们二人牢牢控制着血域东西两边。后来天魔被李相夷击败,而藩僧又被人所杀,失去了这两个巨头压制,血域上下大乱,冒出无数邪魔外道,若有几个逃到小苍山来也不足为奇。”


“那怎么办?单萧横河一人就算了,若是他和血域的魔头们里应外合,咱们追来此处岂不是中套了?”


“我早说别来,李相夷偏要来。你们事事顺他心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听到李相夷的名字,正在吃饭的鬼刀客微微抬起头,似是好奇。可惜刘如京和肖紫衿正说得起劲,未曾注意。


刘如京面上一红,“那还不是因为单孤刀被萧横河抓了,总不能见死不救。”


肖紫衿冷笑道:“他那个废物师兄技不如人,哪次不是一头热地冲出去又灰溜溜地被抓,真不知道他留这种人在身边有何意义。”


刘如京忙道:“别说了。”


肖紫衿不服气,“李相夷又不在这里,我说便说了,有什么要紧。更何况我也没说错,你们个个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刘如京道:“武功不济也不是单师兄的错。”


“武功不济还爱寻仇就是他的错。”


刘如京叹道:“单孤刀为人确实冲动了些。”


“还不是因为他知道李相夷会去救他。以后这样的事你们别喊上我,让李相夷自己处理好了,反正他也不需要别人帮忙。”


“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事儿就一起做,要真计较起来,李少侠干什么不是自己一个人能搞定,何必同我们交朋友呢。”


“哼。”肖紫衿把头一扬,很不服气。


原来李相夷的师兄单孤刀单挑昆仑弃徒大魔头萧横河失败,反被萧横河生擒,带到小苍山。李相夷带人一路追踪至此,不知为何同肖紫衿与刘如京分开了,现下下落不明。


萧横河乃是万人册上排名第八的高手,叛出昆仑派之前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后来因为奸淫妇女被正道所不耻,他就此沦落,成了无恶不作的大恶之人。


萧横河是昆仑气宗出身,明霞神功练至第七层,当日独自迎战少林十八铜僧,在大雄宝殿的百年金丝楠木柱上印下掌印,其内力之强深不可测。


李相夷虽然击败了万人册第一的血域天魔,但到底年轻,实战经验不足,遇到萧横河这样老辣的对手,也需打起十二分注意。


白昼渐逝,夜幕降临,小店里还是只有四个人,李相夷仍不见踪影。


阿福背靠柜台,打起了瞌睡。


不知过去多久,刘如京和肖紫衿突然起身奔至门外。阿福揉着睡眼,探出脑袋,只见他俩又迎回一人。


此人身量极高,书生打扮,也是个年轻人。他身上衣裳湿透,显然已在雨中走了很久。


肖紫衿不等刘如京开口,抢先问道:“他人呢?”


来人大惊失色:“他没来?”


肖紫衿急道:“我以为他和你在一起。”


“起初我们是在一起。后来遭了埋伏,就分开了。我在山上找了半天没找到人影,就顺着记号一路来到这里,我以为是他留的记号。”


肖紫衿怒道:“云彼丘,你是不是傻呀!这分明是我的记号,怎么会是他!他这人最没耐心,哪可能一笔一划刻那么仔细!”


刘如京听了默默想,感情你方才磨磨唧唧的是在琢磨怎么把记号画得好看些啊……


云彼丘倒自责起来,“是我大意了。我这就出去找他。”


刘如京忙道:“先别急,你先坐下说说你们是怎么中埋伏的,咱们再从长计议一起去找李少侠。”


云彼丘点头。正要开口叙述,忽得瞥见角落里的鬼刀客。刘如京猜到他在想什么,低声道:“这人在我们之前进来的,问他姓名来历,什么都不肯说。坐这儿半天了,中间没出去过。”


云彼丘略一沉思,“咱们到外面说话。”


云彼丘欲借助雨声阻止别人偷听,奈何这鬼刀客耳力不俗,他们不让他听,他偏要听,此刻凝起心神,将云彼丘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为了救出单孤刀,李相夷一行人从扬州出发,一路西行。在清水镇时找到了单孤刀留下的记号,为防是圈套,他们兵分两路而行。肖紫衿和刘如京在证实了单孤刀的记号是假后掉转头来上小苍山。而李相夷和云彼丘虽然比他们先到小苍山,却一脚踏入埋伏,和几十个马贼血战一场。


原来正如肖紫衿所料,这里的马贼首领是当年血域藩僧的大弟子,流窜到小苍山后在此安营扎寨。他和萧横河是旧相识,两人狼狈为奸,早就商量好在此伏击李相夷。以李相夷的武功,自然不怕区区几十个马贼,可萧横河以单孤刀性命相协,引李相夷和云彼丘入了八卦阵。云彼丘在八卦阵中失去方向,好不容易走出来却和李相夷失散。


“那马贼的老巢在哪儿,咱们直接杀过去可行?”


云彼丘摇头,“我猜马贼老巢应该在八卦阵后方。那八卦阵邪门得很,不是中原阵法。现在夜已深了,入阵太过危险,我没自信能带你们出去。”


肖紫衿冷冷道:“破不了就破不了呗,说什么没自信。”


云彼丘听了淡淡一笑,“若我破不了眼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独我一人,还可以在夜色中一闯,可若带了人……”


肖紫衿自然知道他在激自己,却一时想不出回击的话。恨恨地一甩衣袖,走回客栈。


刘如京好生头大,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爱阴阳怪气。还是李相夷为人爽快,从不耍嘴皮子功夫。


他们这群人性格迥异,全因崇拜李相夷而聚在一起。刘如京常想,哪天要是李相夷走了,他们这帮人不成为仇人都算好的呢。


肖紫衿出身名门,气性高、心胸窄,说话难听,自以为是,可心思也浅,容易被看穿。云彼丘则与他相反,平时温润如玉,但心思深沉,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刘如京忍不住想,肖紫衿得罪了云彼丘,日后有的苦了。


云彼丘和刘如京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决定等天明后再闯阵去找李相夷。


他俩进店后,阿福忙迎上去,问是否可以炒菜了。


“炒吧。”云彼丘温和道。刘如京也不反驳。急归急,但在他们心底深处,其实根本不信李相夷会打不过萧横河和那什么藩僧的徒弟。


那可是李相夷啊……


阿福先炒了菜,又回厨房把汤炖上。菜多了点,阿福不愿就这么白送给肖紫衿他们。他讨厌肖紫衿的模样,与其给他们吃,不如给那个安静的鬼刀客吃。阿福悄悄地端着盘子来到鬼刀客桌边,示意这些菜算在肖紫衿账上。


鬼刀客来者不拒,又吃了起来。


云彼丘和肖紫衿互不理睬,刘如京坐在他们中间甚是尴尬,找话题道:“你们听说笛家堡的事了吗?”


云彼丘道:“可是西南那个专门给富人培养死士的笛家堡?”


肖紫衿道:“这不是江湖传说吗?又没人去过那地方。”


刘如京道:“不是没人去过,是去过的人都死了。听说笛家堡堡主擅长蛊术,专门用蛊虫控制人脑。”


肖紫衿冷哼:“歪魔邪道。”


刘如京继续说:“本来这个笛家堡只为有钱人培养死士,不在江湖上行走,也没人去管他们。但从去年起听说他们当中有人开始暗杀武林高手。”


云彼丘道:“自去年起,江湖上确实有很多高手莫名被杀。难道行凶的都是同一人?”


刘如京道:“听说是。山西马家,洛阳黄家的幸存者都说凶手是一个年轻男子,背一把大刀,自称笛飞声。”


“笛飞声?”


话到此处,忽然阴风飘过。烛火摇动间,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角落里那个鬼刀客。


“笛家堡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他们不愿意伺候有钱人了,想转行当武林至尊?”肖紫衿冷笑,“真是异想天开,也不知道先问问我的破军剑。”


云彼丘微微一笑。“若是从前,还有调查的必要。可如今武林有了相夷,自然是无需再怕那些邪魔外道的。”


刘如京很赞同,“是啊,李少侠的武功当真出神入化,但凡看过相夷太剑的人,也不会再妄想同他比试了。”


三人正说着。鬼刀客忽然望向门外。


来人身法好快,片刻间已到十丈外。此时刘如京等人也听到了动静,熟悉的轻功路数,李相夷来了!


三人飞速起身迎接。


阿福只见一个白衣少年翩然而至,犹如一只雨蝶。衣袂翻飞间,向四周射去的雨珠在烛火映称下如珠宝般闪耀。


阿福被他甩了一脸水,却没有生气。


十六岁的李相夷,手持一根长绳,如天神下凡般闯入这间破烂客栈。


阿福不气,不代表肖紫衿不气。他怒道:“李相夷,你干嘛甩我一脸水。”


“抱歉抱歉。”李相夷嘻嘻一笑。就连阿福都看出他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并无歉意,可奇怪的是他这样并不讨厌,反而有些可爱。


云彼丘和刘如京激动道:“你来了。”


李相夷点头:“还带客人来了呢!”


说着一拉绳子,“萧横河,你在外面干嘛呢,还不快进来。”


云彼丘喜道:“你抓住他了!”


萧横河进来了,他被李相夷捆成了一个粽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的衣服也被剑砍得七零八落,看起来实在狼狈。


刘如京拱手道:“李少侠,恭喜你又替武林除一大害。”


李相夷笑道:“刘大哥你先别夸我,等咱们把这恶人交还给昆仑派才算完成任务呢,眼下还得守他几日,别让他跑了。”


云彼丘追问:“那些马贼呢?”


“血域藩僧的徒弟被我杀了。他的邪功好厉害,我不得不使了杀招。”


“那你是怎么破的八卦阵?”


“很简单呐。他的八卦阵是反的,倒着走就能出去。”


“好聪明!”


刘如京插嘴道:“先等等,李少侠,怎么不见你师兄?”


提到师兄,李相夷脸色微变,讪讪道:“他听说你们也来了,不太高兴,自己走了。”


“岂有此理!我们好心来救他,他非但不领情,还与我们置气,这算什么意思。”肖紫衿愤慨道。


李相夷无奈道:“我替师兄向你们道歉,多谢你们奔波一趟。”


肖紫衿依旧不满:“真不知道你为何总向着他。这单孤刀又爱惹事又……”


“紫衿,他到底是我师兄。”李相夷不悦道。


李相夷脸色一冷,肖紫衿便不敢说话。云彼丘又迎了上去,和颜悦色道:“累了吧,先坐下吃点东西,菜还是热的呢。”


李相夷点点头,将捆着萧横河的绳子交给刘如京,自己坐到桌边。


“这么多好菜呢!”


阿福立刻喜欢上了他。


肖紫衿道:“菜总算不错,就是店脏了点。”


李相夷全然不介意:“总比风餐露宿好。”


肖紫衿恨恨然,“你这人,从前请你去扬州城顶好的酒楼,你嫌弃酒不醇菜不佳。现在让你在这破店里吃萝卜,你倒吃得起劲,你存心气人是吧。”


李相夷乐道:“此一时彼一时嘛。倘若此处有大酒楼,我也不会坐在这儿吃饭啊。”


他倒简单。阿福听了并不很恼,反而有点羞愧自己平时偷懒没有好好打扫,弄得店里这副模样。


云彼丘问:“单孤刀就这么走了,那咱们呢?”


李相夷道:“咱们把萧横河送回昆仑派后不如去天山瞧瞧?我听说天山上长着一种紫色的桃花,我想摘几朵回去送阿娩。”


肖紫衿道:“无聊。”


李相夷不惯着他,“那你就别去。”


“好端端地摘那花做什么,摘下来都死了,还怎么送人。”


“用扬州慢养着啊,死不了。”


“李相夷,你内力太多是吧。”


“紫衿,你做人别太无趣了。”


李相夷一来,肖紫衿和云彼丘的话都多起来。刘如京将萧横河拴在柱子上后也加入进来,四个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除了依旧在角落里的鬼刀客,没人注意到萧横河的右手已偷偷从绳圈里脱出。


缩骨功。萧横河竟然会这门功夫。


只听喀喀两声,萧横河右手恢复正常大小,朝身前的绳结探去。无奈这结打得诡异,死活解不开。就这么短短一瞬的功夫,李相夷已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反手往长剑上一拍,剑鞘脱出,直击萧横河门面。


萧横河挥袖打开。他将真气灌注全身,逆行缩骨功,只见他全身青筋暴起,骨架顿时涨大了几分。原本系得紧紧的草绳勒紧肉里,勒得他皮肤发紫,双眼凸出,几欲爆炸。


云彼丘大喊:“不好,他要把自己勒死了。”


李相夷手腕一动,少师剑犹如白虹,嗤得一下仅凭剑气就割破了绳索。萧横河来不及喘气,人还没站稳就一掌拍出。他快,李相夷比他更快,他右手持剑,左手出掌,硬生生接下一掌。


萧横河的明霞功何等了得。可李相夷竟有本事在体内卸了明霞功的掌力,运转扬州慢,将这股力道传递到右手少师,只听少师绷直了剑身,嗡嗡两声,宛如琴弦。李相夷肆意出剑,看似没有剑招,却处处都是后招。这一剑简单直白,亦如他的为人,带着萧横河自己的掌力,笔直刺出。萧横河出掌欲挡,却无法抵御灌注在他自己掌力之上的相夷太剑,终于被少师贯穿了手掌,痛得他惊声大叫。


烛火下,李相夷怒如修罗,呵斥道:“本来想饶你一命送你回门派受审,谁知你自寻死路,那便上路去吧。”


说着剑光一闪,已割破萧横河喉咙。


阿福吓得浑身发抖,哪里想到这个看似天真的少年出手如此直接,毫不留情。


李相夷从不宽恕人!


阿福哪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吓得瘫倒在地。那几人连同鬼刀客在内全都面不改色,仿佛见惯了死人一般。李相夷收剑回鞘,利落地一把抓起阿福,往他背上一拍,叫他站直身子。


李相夷道:“店家,抱歉了。你放心,咱们走之前会替你收拾干净的。”


话音刚落,刘如京和云彼丘就已抬起萧横河的尸体走到门边,用一块布盖住了死人面孔。肖紫衿对他俩道,接桶水进来冲一下吧。刘如京答应了,又走来问阿福水桶在哪里。


阿福颤抖着指了,心想这就是江湖人吗?杀个人如杀只鸡般简单。


李相夷挠挠头,解释道:“店家,我们不是坏人。真正的坏人是这个萧横河,他杀了很多人,死上千百次都不足惜。”


阿福胡乱点头,不敢出声。李相夷见他如此,摇摇头,自行走去帮刘如京打水。


混乱间,店里又进来一个人。


这一次,是个年轻女子。也是江湖打扮,模样甚是俊俏。她见到店里这副模样不禁瞪大了眼睛,“你们在做什么?”


离她最近的是云彼丘,两人显然认识,云彼丘疑道:“石水,你怎么来了?”


石水道:“我来找李大哥啊!”


李相夷拎着一桶水走进屋,“你找我?”


石水眼前一亮,奔到他面前,“嗯!李大哥,你师兄救出来了吗?”


“救出来了,他已经自行下山去了。”


石水不怎么关心单孤刀,她瞧见地上血迹未清,又问:“谁死了?”


肖紫衿抢白道:“萧横河。”


石水拍掌大笑:“死得好!这恶人,总算是遭到报应了!”


云彼丘问:“石水,你来找相夷所为何事?”


石水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目的,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一封信,递给李相夷,“李大哥,巨鲸帮急信,三日后仇家上门,望你出手相助。”


李相夷接过信草草看了一眼,怒道:“岂有此理,竟还叫嚣要让巨鲸帮上下无一活口,这事不能不管。”


此时石水、云彼丘、刘如京、肖紫衿都围在他身边,李相夷便吩咐道:“比丘、紫衿、刘大哥,烦请你们带萧横河的尸体回昆仑派。石水和我一起去巨鲸帮一趟。”


众人得令,立即行动。只有肖紫衿不满这个安排,对李相夷说他也要去巨鲸帮。李相夷道:“你已经奔波多时,我这次去巨鲸帮必然又要日夜兼程,你可受得了?”


肖紫衿不服气:“你受得了我就受得了!”


李相夷的心早已飞到别处,听他这么说也随口应道:“那便一起来吧。路上撑不住了你自己随时停下便是。”


五人张罗着各自启程,未曾注意角落里那个鬼刀客。


鬼刀客依然坐在桌前,他慢悠悠地喝光了碗里的汤,放下碗筷,突然伸手拍向桌面。


喀喇一声,木桌四分五散,众人皆惊。


说时迟那时快,鬼刀客白刃出鞘,刀鞘上金环作响。环声未熄,刀尖已至。鬼刀客身法好快,短短一瞬,人同刀一起直击李相夷门面。


还没等云彼丘他们看清路数,李相夷早已少师剑出,手腕轻抖,一击一甩一回身,一招逍遥独步剑,稳稳刺出,逼得鬼刀客收刀回护。


两人三招一过,心里皆是一惊,没想到世间竟还有像对方这样的对手!


鬼刀客大笑:“李相夷,名不虚传。”


李相夷持剑而立,“你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你?”


鬼刀客道:“我乃笛飞声。”


“笛飞声?”


云彼丘惊道:“你就是那个连杀了许多武林高手的笛家堡杀手!”


李相夷皱眉,“原来你是恶人。”


笛飞声道:“我不是笛家堡的人。笛飞声就是笛飞声,他只属于自己。”


李相夷道:“好个只属于自己。可惜走了恶道,我便容不了你!看剑!”


他的剑快,笛飞声的刀也不慢,片刻间两人拆了二十来招,都在心中暗暗惊艳对方功夫。


李相夷剑法轻盈灵巧,笛飞声刀法沉稳霸道,两人犹如流萤与火,缠斗不休。李相夷衣袂翻飞,打斗起来煞是好看,他有意显摆,更是将剑舞成一团白光,在阿福眼里好像神仙跳舞。


笛飞声也被他剑法所吸引,使出看家路数,刀风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桌椅尽毁,弄得阿福欲哭无泪。


刘如京暗自心惊,没想到笛飞声武功这么强,更没想到这么强的人就一直坐在他们身边。倘若当时打起来,他们几人加起来也斗不过他。


李相夷道:“别拆人家的店了,扔了刀剑吧。”


笛飞声笑:“扔就扔。”


语毕,两人同时扔了刀剑,以拳脚相搏。李相夷用掌,笛飞声使拳。扬州慢对悲风白杨,扬州慢中正绵长,悲风白杨富贵险中求。如此一来,反倒是李相夷显得稳重,而笛飞声飘逸了。笛飞声高高跃起,脚踏空气,在半空中绕李相夷出拳。李相夷立定不动,游龙掌将周身罩得密不透风。


肖紫衿暗自气道:“他这套掌法以前从没使过。”


两人又拆百来招。只听破屋梁柱发出断裂声,石水惊道:“别打了,再打屋子要塌了!”


阿福哀嚎:“我的房子!”


李相夷脚下踏出三个怪圈,竟脱出了笛飞声的拳网。笛飞声惊叹道:“这是什么功夫?”


李相夷笑道:“婆娑步。”


笛飞声不屑:“逃之夭夭的臭把戏。”


李相夷冷哼:“不打了。改日再说。”


刘如京不解:“李少侠,难道你要放了他?”


李相夷弯腰拾起少师剑:“和他打非得几天几夜才能出胜负,可我还有事,不能纠缠了。”


笛飞声怒道:“想走,门都没有。”


笛飞声出刀,李相夷以剑鞘格挡。李相夷无奈道:“下次再打,我真要走了。”


“什么巨鲸帮,我灭了他们你就没事了。”


李相夷怒发冲冠:“你敢?”


笛飞声冷笑:“我有什么不敢?”


李相夷怒视笛飞声:“你要是敢动巨鲸帮或是我的朋友们一根毫毛,我死都不会再跟你过一招。”


“你!”


“我们走!”


语毕,李相夷收剑回鞘,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去。笛飞声恨得牙痒,握紧拳头,“李相夷,我记住你了。”


谁知他们走出没两步,云彼丘又匆匆折回。将一个钱袋塞进阿福手里,“这是李少侠的一点心意,他拆了你的店,很不好意思,这些银钱你收着,要是能修,就把店修一下,要是不能,就下山去做些小生意吧,此处的山贼已被除尽,你们不会再有危险了。”


说完,他又匆匆离开。阿福握着钱袋一时不知是该恨这些人好,还是该感谢他们。


李相夷走了,笛飞声留在这里也没意思。他本来在血域杀了排名第九的高手正要回中原找排名第八的萧横河,眼下萧横河已死,那按他的计划接下来就要去杀排名第七的人。原本他还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可现在见过了李相夷的武功,便知当今世上除了那人没人配和自己一斗。杀尽万人册高手如今已成一碗无味的白米饭,吃进肚里也只能填饱一时的胜负欲。笛飞声知道,只有李相夷,只有他能够让自己真正满足。


笛飞声也留下了许多银钱,然后离开了。


他想着李相夷的招式,想着他的人,他的脸,想着要去哪里找他,下次怎么打,怎么赢。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件重要的事去完成。他要先把笛飞声的威名散播出去,决计不能让自己在和笛家堡那个恶心的地方牵扯到一起。


他是笛飞声,只属于自己的笛飞声!笛飞声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李相夷!


夜幕消融,日出东方,江湖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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